實則皇帝訓斥兒子,多少年來幾乎隔三差五就有的事,宮裡宮外都不稀奇,並不會有人因此笑話四阿哥,或是覺得四阿哥將從此失寵於皇帝。
可胤禛自己心裡不好受,那一日親眼見到孩子可憐的模樣,之後夜不能寐,才鬧得白日裡精神萎靡,方才有大臣在時,他居然站著睡著了。
不久後,太子和三阿哥退出來,因未得到皇阿瑪的授意,不敢擅自與胤禛搭訕,議事後揣摩著父親的心情,兄弟倆也不敢求情。
胤禛神情淡漠地看著兄長離去,他並不指望哥哥們能為他解圍,都是伺候父親長大的人,都瞭解皇阿瑪的脾氣,太子和三阿哥沒叫他連累,他就安心了。
“四阿哥,皇上宣您進殿。”
“我?”
胤禛到底還年輕,向來敬畏父親,此刻做錯了事,心裡更是有些害怕的。
梁總管笑道:“四阿哥,不妨事,這天底下老子罵兒子,再尋常不過了。”
胤禛說:“就怕皇阿瑪責怪額娘沒教好我。”
梁總管道:“這皇上和娘娘之間的事兒,就更不該您操心了。”
這話有道理,胤禛點了點頭,打起精神往門裡走。
此刻,皇帝已不在案前坐,挪到了側殿明窗下,然而炕桌上也堆滿了奏摺,這裡並沒有皇帝休息的地方,即便是休憩用的炕頭,也可處理朝政。
“皇阿瑪,兒臣錯了。”
“清醒了嗎?”
“是。”
“這幾日你精神都不好,朕不記得給你交代了許多差事,你忙不過來?”
胤禛叩首:“是兒臣的錯。”
皇帝抬了抬手:“起來吧,站著說話。”
梁總管虛扶了一把四阿哥,向他遞了個眼神,似乎是要他放開心懷說話,就靜靜地退下了。
側殿裡只有父子二人,窗外時不時傳來烏鴉的叫聲,還有西洋座鐘滴答作響。
“你看看這本摺子。”
“是。”
胤禛上前,接過奏摺,來自湖廣巡撫年遐齡,關於武昌、漢陽、黃州、安陸、德安、荊州、襄陽七府,若以地丁徵收稅銀後,各府人口增長的預估。
泱泱大國,種地要人、充軍要人、行商要人,士農工商無一處不可缺人,但歷來人丁稅繁重,使得平民百姓養得起卻生不起,人口稀薄之於以農耕為生的大國,毫無益處。
年遐齡此番擬在湖廣七府推行丁銀併入田糧徵收,而不在於人頭數徵收賦稅,一經朝廷允准,短短數年,七地人口必然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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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看完,心情大好,說道:“有了人口,自然就興旺了,十年二十年後,湖北必有一番新氣象。”
皇帝道:“這人口增長帶來的好處,不見得十年二十年就能看到成效,因此要朝廷大臣們不反對,並在將來全國推行,可就難了。”
“皇阿瑪的意思是?”
“你可與年遐齡書信往來,這一本奏摺說不完的話,與他細細說明後,再來向朕稟告。這是件好事,但要辦得漂亮,就不能想當然,事事處處皆要琢磨明白,推行新的賦稅,無異於在各級官員身上層層扒皮,但他們當官是一時的,朕要的,是大清國千秋萬代的繁榮。”
胤禛躬身領旨:“兒臣明白了,回府便修書年遐齡,細談此事。”
皇帝點了點頭,歪了身子靠在引枕上,篤然問:“朝廷的事說罷了,現在你來告訴朕,究竟是什麼事,要得您四阿哥如此辛勞,讓朕與大臣們,把您說睡著了?”
胤禛心中一顫,不等害怕就先跪下了。
皇帝冷笑:“起來吧,跪壞了你的膝蓋,你額娘又該埋怨朕太嚴苛。”
提起母親,胤禛更是無地自容,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