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疑慮,但她不敢問。
正想著,卻聽唐婉問她,「這個字如何?」
春枝有些為難,「姑娘的字自是極好的,只是這個字奴婢……不認識。」
唐婉笑了下,沒有多說什麼,「罷了,春枝你下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她看著紙上龍飛鳳舞的「蔣」字,心裡終於有了些暖意,這些年若不是蔣姐姐,只怕她又是另一幅光景了。
她這字一寫便是一下午,直到春枝掌了燈進來才停下。
「姑娘,晚膳取來了,先用吧。」春枝將食盒放到桌上,「半下午的時候夫人派人來看過姑娘,當時姑娘在練字,奴婢便沒讓人進來打擾。」
唐婉正在淨手,聞言停了動作,眸光含笑的望著春枝。
春枝被她盯著有些不自在,「姑、姑娘這般看著奴婢做什?」
「若母親真派人來,依著你的性子怎會不進來叫我?」
她一點也不惱,說完拿帕子擦乾手,走到桌邊坐下,「早與你說過,這麼些年我早習慣了,不存希望,便沒有失望,春枝你不必哄我的。」
春枝訝然,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措詞一下子就被識破了,「……姑娘怎的這般聰惠?」
唐婉笑,「我的好春枝,是你太笨了。」
春枝看著她的笑顏,心裡愈發難受,二姑娘這樣好,為何夫人就是不喜,卻將那驕縱蠻橫的四姑娘疼進了骨子裡?
吃過了晚飯,唐婉在院子裡走了兩圈,然後便吩咐春枝打水給她洗漱。
「你們也早些睡,明兒還得早起去給祖母請安呢。」
唐家是商賈之家,規矩不似那些個世家大族嚴苛,這晨昏定省每旬才一回,也正因為如此,每回請安才格外隆重,半點馬虎不得。
春枝道了聲是,伺候唐婉躺下便吹燈退了出去。
自唐婉五歲那年落水之後,夜裡睡覺便不喜房裡有人,所以她和夏枝每晚都是回自己的下房睡的,不似別的姑娘那裡需要守夜。
次日,春枝卯初進來伺候唐婉洗漱穿衣,待收拾妥當,主僕倆便往老太太的福壽院去了。
到福壽院時天才矇矇亮,繡蘭看到她們卻一點也不意外,這麼些年,二姑娘都是這個時辰便來請安,若她哪回晚了才要奇怪。
「二姑娘稍坐片刻,老太太一會兒便出來了。」
繡蘭將人引進正堂,上了茶,這才轉身入了內院伺候。
唐老太太一出來便看見唐婉端端正正的坐在下首最末端,她低垂著眉眼,小巧的櫻桃唇點了唇脂,鮮艷欲滴,面板也白,一身月白衣裙穿在她身上,竟不知是人襯裙還是裙襯人。
老太太不由在心底裡贊了聲,二丫頭這般安靜乖巧坐著的模樣像極了當年的那人,即便她再不喜那人,也不得不承認那人生得極美,生出來的女兒也美,且與那人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到那人,老太太心裡其實是不太高興的,但二丫頭就在跟前,她沒有表現出來,「二丫頭來了,每回你都是最早的。」
唐婉站起來行禮,「孫女給祖母請安,祝祖母福壽安康。」
不多會兒,父親唐業成來了,身後跟著母親趙氏並大房的幾個兒女。
唐婉站起來朝他們行禮,「父親、母親,大哥、二哥,四妹妹,五妹妹。」
大房共五個孩子,除了五妹妹唐如是庶出,其餘皆是趙氏嫡出的孩子,唐婉也是。
唐業成腳步未停,淡淡應了聲,趙氏則當作沒聽見,帶著兄妹幾人徑直從她身前走了過去。
唐婉重新坐回椅子裡,低垂著眸子,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老太太只當沒看見,笑著受了大兒子一家的見禮,讓眾人紛紛落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