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手背上濺到了幾分濕熱,雲釅十分錯愕地抬起眸,他看到宋見青的下唇在微微顫抖。
隨意某隻蜻蜓從水面掠過,都會帶起比這更加可觀的漣漪。
幾不可見的弧度卻重重砸向他,雲釅在心中自言自語道,我是如此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他竟還會為我落淚。
鉗制著他的力量變得鬆懈,雲釅感覺到大量新鮮的空氣爭先恐後灌入他肺部,讓他得以重見清明。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卻沒放開宋見青欲抽離的手。
烏雲密佈長空,宛如斑錦,烈風驟起揭開最後一寸苦心孤詣的偽裝。
在狹小的空間內,他們竟看不清楚彼此的模樣,唯餘兩顆支離破碎的心臟。
雪泥鴻爪、雁過方留痕,更何況是宋見青背負的這一切。雲釅心臟開始劇烈跳動,他寒心酸鼻,惴惴不安:他害怕極了宋見青再不願原諒他。
他用最溫柔的力度,攏著宋見青那隻剛才仿若想要折斷他咽喉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好像是什麼世間難尋的瑰寶一樣。
雲釅用指尖緩緩摩挲著宋見青乾燥的手心,感受著他掌心粗糙的薄繭,和細細密流般的肌膚紋理。
他懷著最洶湧澎湃的愛意,巨浪席捲,毫不留情面地拍打在他胸膛,要把他拖往無盡深海之淵。
他在宋見青凸起的指骨上落下輕輕一吻。他用最虔誠的語氣字斟句酌。
「宋見青,我愛你。」
幾個字從雲釅口中說出,方才掌握著這場殘酷獵殺的掠奪者驚駭無比,霹靂貫耳的雷聲響徹雲霄,盪魂攝魄。
宋見青覺得心中的什麼開始崩塌粉碎,他腦海中只剩下一個荒唐無稽的想法。
雲釅剛才親口說,他還愛我。
他在胡說什麼?
分明是雲釅,當年把自己滿心歡喜呈送給他的禮物,打磨成一把線條瀟灑而又鋒利的長劍,是他把自己傷得肝腸寸斷。是他教會自己,年少一場綺麗美夢,也不過是三枕黃粱。
為什麼要說還愛他?
為什麼還要再回來,為什麼還要給他開這種玩笑?
宋見青頭疼欲裂,他慌亂抽走自己的手,顫抖著起步點火,他的理智和情感在瘋狂撕扯。
被雲釅輕柔吻過的地方好像滔天烈火燎原,不眠不休叫囂,讓他認輸,勸他俯首稱臣。
他心中如同一團亂麻,荊棘頓生,刺破他無用的盔甲。
宋見青不停地在心中警告勸誡自己,不要再相信雲釅的花言巧語,不要再輕信雲釅所謂的虛情假意。
他們的關係該點到為止,懸崖勒馬,分道揚鑣。他們該裝作毫不相識,他們未來的命運應該毫不相干。
情緒失控過後的是短暫的風平浪靜,宋見青噤聲把車停在了最近的地鐵口。雲釅沒有再過多糾纏,只是留下一句:「多謝。」
他的身影消失在地鐵扶梯深處,宋見青望得出神。
他迫切想要靠近雲釅,好像沸騰的血液中有不滿足的蠱蟲在肆虐。
他想知道雲釅當年究竟為什麼背叛他,他想知道為什麼雲釅又回到他身邊,他想知道他錯過的三年雲釅過的怎麼樣,他想知道雲釅為什麼沒有照顧好自己變得這麼瘦。
他清楚自己深陷泥潭,不可自拔地想要知曉,為什麼雲釅說還愛他。
偌大一個北京城,竟沒有他的容身之所。雲釅坐在被寒氣吹得冰涼的長椅上等待地鐵下一班車,他前天下飛機後匆匆找了家快捷酒店住,思來想去,能稱得上是「家」的地方,也只有大學城附近那間充滿他和宋見青回憶的舊屋。
從這裡要坐整整十三站,才能到那一片破舊的老屋附近。路過的人朝雲釅投出驚訝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頭髮濕乎乎的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