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在公主房中一直待到傍晚,秋露進來傳晚膳,二人難得母慈子孝地一同用了飯。
女帝還要回勤淵殿處理政事,臨走時她伸出手,摸了摸盛陽的頭,什麼話也沒說。
盛陽在院中散步,她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但衛準能感覺到,公主很不開心。入秋了,一到晚上涼風四起,他猶豫再叄,終究還是解下自己的披風,輕輕地給她攏上。
公主抬頭望著他,她輕柔又哀傷的目光叫他心裡一動,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囁嚅著開口:“公主……”
盛陽忽然墊腳,覆上了他的唇。
天階夜色涼如水,只有皎潔的月光撒在樹梢,映下層層迭迭的影子。風中吹來桂花香,花瓣紛紛而落,垂在她發上。她閉著眼,睫毛輕顫,好似展翅欲飛的蝴蝶。衛準分不清是花香還是她香。沁人心脾,叫人沉醉。
這個吻細膩又綿長,好似一支輕柔的羽毛,悄悄地拂過他的心房。他聽到什麼東西“砰”得一下開啟了。
他用力摟住她,公主不自覺地向前墊了一步,他深深地俯下身子,沉浸在這個吻中。公主的唇嬌嫩柔軟,小舌靈巧,在他唇齒間廝磨,細細舔舐,似乎要一寸一寸撫慰他所有的傷痕。他終於在她的溫柔攻勢下一敗塗地。
良久,她終於鬆開他。唇上還殘存著她的餘溫,他瞧見公主別了眼,淚光一閃。
盛陽後退一步,輕輕地避開了他的懷抱。
“衛準。”她喚他。
“我在。”他靜靜地,陪她立於月光下。
公主還了他穗子,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入了內殿再也沒出來。
衛準下了值,回到房中一遍又一遍地擦劍。侍衛隊的人都知道,他們頭兒最看重這把御賜配劍。殊不知他更看重的,是那條已有些年頭的劍穗。
眼下他睹物思人,卻有些心緒煩亂。說來好笑,她投懷送抱,他不為所動。她轉身要走,他卻百轉千回。
她是萬人敬仰高高在上的公主,素來要風得風 要雨得雨,她要他,不過是圖個新鮮,像小孩子討糖果吃一樣。他心裡很清楚,卻仍掩不住失落。
他其實很羨慕她能活得如此肆意瀟灑。
他生在馬廄,身上總是臭烘烘的。下人們都不待見他,說他是撿來的垃圾。只有阿嬤對他好。阿嬤的兒子原是府裡運馬糞的下人,後來莫名其妙死了。管家見她可憐,就收留了她,讓她在馬廄做些雜事。她不會說話,但很善良。每當她想說什麼時候,就靜靜地看著他,他總能明白她心裡的意思。
他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身量也比尋常人家孩子小。阿嬤看著心疼,便揹著管傢俬賣草料買肉食貼補他。日子一長總會東窗事發,阿嬤年紀大禁不住打,很快就不行了。
他守在阿嬤床前痛心哭喊,卻只能發出嘶啞的“啊…啊…”,像只絕望的小獸。阿嬤費力地伸入懷中,拿出一條精緻的劍穗遞給他。這是她最後一次出門時在街上買的,本想送給他當六歲的生辰禮物。也就因這穗子,她才晚了一會回去,正巧碰到巡查的管家,事情兜不住露了餡。
她慈祥又不捨地望著他,目光中有千言萬語,他都懂。她說他不是撿來的垃圾,他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孩子。將來一定要個堂堂正正的好人。他哭著點頭,緊緊地握著她粗裂的手。阿嬤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便含笑而逝。
他哭得撕心裂肺,叄五個人都拉不住。隔日就發起高燒,夢中一直胡言亂語還打人。有人說,這孩子定是魔怔了,不如燒死算了。管家不許,小心翼翼地請示了主人,偷偷請了郎中來醫治。這才保住一條命。
後來……
後來的事他記得不是很清楚。只記得自己被當今聖上帶入了宮,給他看病,教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