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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鄴叄十五年,皇祖母逝世了。她為大鄴殫精竭慮了一輩子,晚年一直纏綿病榻。她侍奉左右,眼見著慈愛的皇祖母憔悴消瘦下去,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母親變得很忙,偶爾得了空看皇祖母,一守便是一夜,成了大鄴的皇帝。她便不能由著小時候再叫她母親,而是恭恭敬敬尊稱她為母上、聖上,稱呼自己為臣、兒臣。
母上穿上了那件袞服,坐上了那座龍椅,臉上的笑容也少了許多。
父君的身子因生她時太過損傷,一直有些虛弱。每至季節更替之際,便很容易病下去。他不許她們去看他,唯恐過了病氣。可母上是皇帝,自然不會聽他的話,她強行闖了進去,發了頓脾氣又抱住他痛哭。
她漸漸覺得,他們都老了。
她十六歲那年,母上做主讓她與韓家小公子訂了婚。她心裡自然是願意的,對這個安排並沒有反對。
韓守一待她很好。他的父親是母上最得力的臣子,也是母上最信任的人。她知道自己與韓守一會幸福的,就像父君與母上那樣。
洞房花燭那日,她羞澀地脫掉了自己的婚服,才曉得這世上竟有這種一等一的銷魂事。
她做派隨了母親,性子卻深肖其父。若愛一個人就深愛到底,便是母上明裡暗裡給她安排男侍,也被她婉言拒絕了。
大鄴四十五年,也是母上在位的第十年,西南那位老將軍溘然長逝,她直至死都沒有離開西南,忠誠地履行著在先帝床前的誓言。
顧側君回西南奔喪,這一去便沒再回來。他走時母上便已知了結果,但她再未像年輕時那樣,起早相送無聲地挽留。她只是叮囑他,記得寫信保平安。
顧側君的心來得很勤。他已是年近半百之人,寫起甜言蜜語來仍是毫不手軟。素來殺伐果斷的母上也只有接到他的信時才會流露出女兒家的神態。
曦禾十八歲那年生下皇女,正式被立為皇太女。她開始學著親政,西南邊境總是不太平,戰報一封又一封地送來,展不開母上擰緊的眉頭。
她見母上日日憂心,有時也睡不好覺。韓守一便拿哄皇女的歌謠哄她睡覺,才會讓她覺得自己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煎熬沒持續多久,她那位顧側父,一向是有些本事的。勝利的軍報傳來,母上高興得多吃了幾碗飯。然而第二日噩耗便不期而至。
顧大將軍重傷不治,已與西南長逝。
他竟等不急回京再見她一面。
父君先倒下去了,他與顧側君情同手足,一時接受不了事實。他身體本就不好,巨大的衝擊下竟纏綿病榻良久。
母上一直撐著,國不可一日無君,而父君也需要她撐著。
曦禾只想快快長大。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父君的殿中燃了許多暖爐,可他仍嚷嚷著冷。他叫人尋來了母后,不知怎的生平任性了一次,非要她同他去看澄湖畔的煙火。
母上著人在後花園小小地放了陣煙花,他躺在母上懷中含笑而逝。
曦禾迅速長大。母上痛失愛人,而她痛失父君,她們誰都無法安慰彼此。
準側君無聲地陪著母上。她少時有一年調皮,與韓守一去了文淵閣,在一個隱秘的角落裡翻出一卷皇室秘辛,才將困擾自己多年的疑惑解開。
她心下駭然,死死地捂住韓守一的嘴巴不許他說出去,否則就讓他全家下黃泉。
她才不管他那位父親是多麼大的官職,她只想叫人永遠都不要知道這段往事。
準側君深愛母上,才肯這麼多年隱姓埋名地陪著她,也只有他,陪母上走完了生命最後一程路。
父君去世後,母上身體便差了下去。沒出幾年,便緊隨著父君而去。
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