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發了一會兒呆。不,或者說,他並沒有發呆,而是在思考,只是看上去像在發呆一樣。這是趙明在過去兩年中練出來的一個技能。主子們不喜歡太聰明的奴隸,所以奴隸幹完了活就發呆去吧。
趙明把這些天得到的線索在心裡翻來覆去想了一遍,又說:“叔,你說的那個人不可信,我卻又找到了一個能信的。我琢磨著歐陽千總不錯,心還是正的。那我們不如適當地向他透露一點什麼?”
憑著趙明現在這個身份,他接觸不到什麼更高層次的人了,能搭上一個千總就是極限。
歐陽千總似乎一直堅信著某人還活著——趙明不確定這個某人是不是指段吉——因此一直在暗中打探著什麼,趙明無路可走時就故意散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訊息。於是,歐陽千總果然找上門來了。
只是,歐陽千總並不信任趙明。趙明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彷彿在投歐陽千總所需一樣,於是歐陽千總懷疑他是一些小人撒出的誘餌,目的嘛,自然是要把歐陽千總引進某個圈套中。與此同時,趙明想要找到一位既正直又具有一定話語權的人。他瞄上了歐陽千總,卻又擔心自己的眼光會出錯。
趙明手裡掌握著的東西太重要了。
這麼說吧,趙明不想死,他要好好活著,他一直這麼拼命地活下來不是為了在什麼時候送命的。但為了防止自己手裡掌握的東西洩露給了不能給的人,那麼他寧可選擇死亡,讓秘密永遠成為秘密。
真到了某些時候,個人的死亡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最可怕的分明是山河破碎國破家亡。
可以說,趙明已經擁有了隨時赴死的覺悟。
“叔,如果我……你一定要保佑我啊。”趙明沉默許久,最後也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屋子裡太/安靜了,屋子外面又很吵,那些個男盜女娼,啊不,歌舞昇平吵得讓人頭疼。
趙明和衣而睡。半夜,他忽然醒了過來,反應很快地摸上了席子底下的匕首。
然而什麼都沒有,一隻野狗在夜風中胡亂地叫了兩聲,拖著啊嗚啊嗚的聲音跑遠了。趙明又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什麼動靜後,他鬆了一口氣,這才鬆開了匕首的把柄,再一次陷入睡眠。
第二天,趙明把段吉的骨灰重新藏在了床底下,然後就出了門。
他並沒有吃早飯,而是走到一處公用的井邊,排著隊伍花一文錢打到了一桶水,用冰冷的井水洗了個臉,又順便把自己的靴子衝了一下。然後,他朝一處小酒館走去。歐陽千總約了他在這裡見面。
踏進酒館之前,趙明又下意識用右手碰了碰胸口偏下的位置,他的匕首藏在這裡。他忍不住想要去觀察酒樓中的食客。也許現在還不到熱鬧的時候,只有兩桌客人,一桌是三個商人,一桌是兩個書生好友。趙明朝他們多看了幾眼,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才找店小二問了包廂的位置,朝樓上走去。
趙明推開了包廂的門。
屋子裡不只有歐陽千總,還有一個人。
看清了那個人是誰以後,趙明的瞳孔驟然一縮,迅速退出了房間。
然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攔住了趙明的去路。趙明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兩個吃飯的書生!該死的,看走眼了,這哪是一對書生啊,分明就是練家子!趙明翻身一搏,打算直接從二樓跳下去。
呵呵,那三個商人也有問題。
不,就連那個店小二都有問題。趙明忽然明白了,這個地方根本就是歐陽千總的一個暗中據點!
趙明退無可退,立刻做出一副能屈能伸的模樣,舉起手說:“我投降。”他的匕首還藏在身上。
趙明被押回了房間裡。
歐陽千總身邊坐著的那個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趙明,問:“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