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祇不經意道:「師父那一頭白髮是因了三娘吧。」
「廢話,就因這桑婆才一直不待見三」謝懷夕突然就住了嘴,看著沈祇一臉冷然好似不認識自己的模樣。
今日陰雨,窗欞處沒了陽光投射,只餘些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其實配著這聲音,該是非常好眠,加之四月溫暖適度,也不冷,屋內閒談的光景便該是愜意的。
而不是像此刻,冰冷的如冬日寒天。
謝懷夕自覺一直不算多喜歡沈祇這個師弟,一來他這個人總是教人覺得太過疏離冷漠;二來謝懷夕也不得不承認,沈祇太過聰慧,於醫術上的進益一年抵他五年;三來,不論是師父還是桑婆,都像是更喜歡他,可能多少也有因為他那張臉的緣由。
如此,謝懷夕覺著自己嫉妒沈祇也不是多不能忍的事;也偶有羨慕的時候想著要是自己能有他的才能,是否也就能尋了門路去報爹孃的仇。
後來相處的時日長了,也多少有了些情誼,也主要是謝懷夕其實一直志不在醫術上,少了爭端。可這情誼也著實太淺,哪怕於良心上有過猶豫,有過內疚,有過自責,他也從未想過要將紫笙毒的事情告知。
師父這回下山,謝懷夕也就猜到了,怕是師父自打眉兒說要下山歷練,就沒打算再讓眉兒回去。
若不是因為疫症爆發,岙州城主詔令,沈祇這會兒應該還在風滄山研習醫術中。
不過師父從未明明白白的和旁人說過他的打算,桑婆是,林伯是,三娘夫婦是,連自己這個從小被他養大的人,也是。可師父那個人,這麼多年盼著等著顧念著的,一想也就明白了。
且自打白髮之後,師父行事就越發急切,謝懷夕心疼眉兒,卻是沒多心疼沈祇。眉兒赤誠,沈祇在這上頭不如眉兒良多,謝懷夕不止一次想過,那毒不如在沈祇身上,他至多也就是惋惜。
屋內太安靜,沈祇握著碗的指節因為太過用力都發了白,越是如此,他語氣越是冷然:「顧瀟知曉嗎?」
「嗯。」謝懷夕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沈祇猜到自然是什麼情分也沒了。
「習武呢?」
「不大清楚,可能是順水推舟。」
好一個不大清楚,好一個順水推舟,沈祇盯著謝懷夕,只道:「別告訴眉兒,哪怕是隻言片語。」
謝懷夕就笑了,這笑多少帶點諷刺,他覺著沈祇當真是配不上眉兒,沒想到他知道了真相的反應竟是如此之平靜。想必是怕把事情戳出來,師父不救他這條因為染了疫症已然只剩下半條的小命;更怕沒了那風滄山的逍遙和富貴吧。
亂世之中,安身談何容易,何況是不愁吃喝事事精細的富貴。
「知道了。」謝懷夕應下,哪怕沈祇不說,他也不會告訴眉兒的。如果眉兒不死,便是沒必要知道;如果眉兒因此身死,便更沒必要知道。
有時候不知道活得才能開心些。
其實謝懷夕不大瞭解沈祇,或者敏感些,也能察覺沈祇眼下這個反應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祇將手中的飯菜吃了個乾淨,待消化些,又將藥喝完。手邊的書沒扔開,而是放到了箱子裡收好,他想著,待瘟疫暫緩,他也該是把書看完才離開。
身上有了一點氣力,等晚飯後看天色黑透了算著時辰差不多,沈祇朝門外喚兵將麻煩喊下賴公,道是自己換洗衣裳不夠了。
賴公來的倒是快。
沈祇看著賴公那麼大年紀,還掩不住心思,覺得老頑童之稱號沒人再比賴公更稱得上了。
「我都知道了。」
賴公只是不著調,實際老當益壯,腦子轉得快得狠,沒頭沒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