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著一股不服輸的念頭,竟也堅持下來了。他們帶著小廝,瑣事都有各自的小廝去做。莊子上的食物雖不甚精細,但也是莊頭盡力張羅出來的,條件其實並沒有差到哪裡去。
玉米種子已經種到土裡去了。
老尤頭找了七-八個底深肚大的花盆,每個花盆裡埋上兩到三粒玉米種子,恨不得能時時刻刻地對著這幾盆玉米。他吃飯時就蹲在花盆旁邊,抱著一個豁口的破碗對著玉米吃得津津有味。等天黑要睡覺了,他恨不得能把花盆抱到床上去。他家的婆娘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可以做奶奶的人了,半點不吃玉米的醋,要是老尤頭真開口說要和花盆一起睡,她保管歡天喜地地把自己那半邊床收拾出來擺花盆。
沈怡和邊靜玉每天都去看幾回玉米。
每個花盆中的種植環境都不一樣。老尤頭此前從未見過玉米,整個種植過程就如摸石頭過河。他指著花盆上的記號,說:“這盆是直接種的,沒有用上半點別的工序。那一盆裡的種子是浸過種的,用溫水泡了一整天。最靠裡的那盆不僅浸過種,還在炕上催過芽。那邊那盆的土有些特殊,每天都會多加一些水……”老尤頭雖有些不善言辭,但在自己熟悉的領域卻能侃侃而談,果真是個有經驗的老手。
沈怡和邊靜玉這兩個沒什麼見識的“城裡娃”這才知道,原來種地這事裡也有大學問啊!
莊子裡的人整日和農活打交道,就算他們種田的經驗不如老尤頭豐富,但老尤頭說的那些內容,他們都是懂的。只有沈怡和邊靜玉不懂。他們就像兩個傻子似的,心懷敬畏地看著老尤頭傳播經驗。
老尤頭心裡頓時起了一種隱秘的驕傲。
玉米主要靠著老尤頭在種,沈怡和邊靜玉根本不敢上手,也幫不上什麼忙,最多就是把老尤頭每天說的話都用紙筆記錄下來。用沈怡的話來說,這叫實驗記錄。做完實驗記錄,他們這一日就沒有別的事了。玉米慢慢地長著,這事急不來。於是,在剩下的時間裡,沈怡和邊靜玉就湊在一塊兒讀書。
邊靜玉已經打算要在今科下場一試,所以功課萬萬不可落下。至於沈怡,只要玉米真的能夠種出成果來,他們再好好操作一番,沈德源和沈思就有很大的機率被平反,那麼沈怡也就恢復了科考的資格,說不定下一屆科舉就輪到他了。沈怡萬萬不捨放棄這樣的機會,因此讀書時比邊靜玉更為勤勉。
也是因為現在能有機會在一起讀書,透過長時間的接觸,他們忽然發現他們的思想在很多地方都非常統一。比如說,此時有一種觀點,認為讀書是件神聖的事情,所以讀書人要一心讀書,不可分心去做別的事。他們倆就都對這種觀點嗤之以鼻。在邊靜玉看來,讀書只是一種謀生的方式,他想要為官做宰,那麼就要從讀書開始。而在沈怡看來,讀書的同時,若不能照顧好家人,這算什麼讀書人!
兩位本質上都是純情少年的年輕人的心裡都冒出了隱秘的欣喜,覺得自己遇到了知己。
除了讀書以外,沈怡和邊靜玉還特別關心民生、耕種之事。邊靜玉身上有遊學的任務,這關係到他在太學中的考評,因此很努力地體驗著生活。當他們讀書讀累了,他們就會在莊子裡走動,看看這個,問問那個。他們瞧著什麼都覺得新奇,見到地裡長出來的莊稼稀奇,原來很多莊稼竟然是一樣套著一樣種的!見到被人趕到山上去吃草的羊也稀奇,原來餵羊不是做好了飯喂到羊嘴裡去的!見到莊子裡的石磨稀奇,見到驢車稀奇,見到牛那清澈漂亮的大眼睛稀奇,見到雞奔跑著拉屎都覺得稀奇!
邊靜玉努力維持著成熟穩重的人設,心想,莊子上真好玩啊。
莊子上的農戶們努力不笑出聲來,心想,這兩位從城裡來的少爺真好玩啊!
玩著玩著就有些樂極生悲了,邊靜玉真生病了。倒也不是什麼大病,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