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巷子裡的小孩男男女女,可能是因為思凡被家長妖魔化太多,活像是個盤絲洞,狐狸穴,大多數的小孩都不敢進來。
也只有賀毓拉著柳詞跟回自己一樣串門,在那之前,也只有給家裡送過面的劉聞聲來過。
沈思君第一次見到劉聞聲的時候,他才十四歲,因為孃胎裡帶的毛病,看上去就是一孱弱的小男孩,好歹長得俊,那天可能是很忙,就只能讓他過來了,反正也近。
還是個小少年的劉聞聲提著外賣,思凡的門檻有點高,他沒注意,連人帶面一起摔進了沈思君的店裡。
食物的香氣擾亂了這裡原有的味道,沈思君從裡面走出來,看到的就是慌忙站起來的劉聞聲。
劉聞聲頭髮有點偏淺,那時候還沒青年時期的稜角,因為慌張,嘴唇都白了,看到走出來的沈思君,也沒注意對方的臉,只覺得自己弄髒了人家的屋子,最後嚇得又要倒下了。
把沈思君嚇了一跳。
沈思君年紀大了劉聞聲一輪,只覺得這孩子也太虛了點,把人拎回沙發,過了一會劉聞聲才醒過來。
睜開眼見到的就是拖地的沈思君,迷迷糊糊地喊了聲對不起。
後來沈思君點劉家的面,就都是劉聞聲來送,戰戰兢兢的那種,活像沈思君會吃了他。
他越這樣,沈思君就越喜歡逗他玩兒。
一年年的,七八歲大的賀毓也開始拉著柳詞來串門,這個地方再也不是劉聞聲一個人能踏進來的地方了。
他長大了不少,個子比沈思君高了很多,只不過看起來還是有種濃重的病弱感,他依舊喊沈思君姐,卻敢回應沈思君的玩笑了。
其實經常來串門的賀毓跟柳詞也會碰見劉聞聲,賀毓喜歡劉聞聲,覺得哥哥都得是這樣,溫溫柔柔,笑眯眯地說妹妹好,再加上她神經大條,也不會注意別的,反而是柳詞發現一些異常。
沈思君微腫的嘴唇,還有劉聞聲的神色。
只不過她那時候沒往那方面想,誰會一開始就往那方面想呢。
人總是這樣,二十歲的女孩和三十五六的男人一起,覺得老夫少妻,挺好的,可性別反過來,有些笑容就變味了。
可八十歲和六十七八,聽起來好像也不會差很多了吧。
所以劉嬸為什麼這麼激動呢?
偏激得讓人想起來就覺得毛骨悚然。
沈思君說她沒有朋友,柳詞是覺得她有的,只不過對方衡量的標準不一樣。
“而且年紀越大,就越膽小。”
說這話的時候沈思君拿起一個抱枕,下巴靠在上面,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神情有點像個小姑娘。
眼睛又亮晶晶的。
“說來也奇怪,我這麼大歲數了,居然會覺得有些話也可以相信。”
她說得沒頭沒尾,柳詞似懂非懂。
“總之,你勇敢一點,也沒錯的。”
沈思君的摸了摸柳詞的頭髮,小姑娘的頭髮有些枯黃,髮尾還分叉,看著就營養跟不上。
“小詞啊,你心思太重了,很多東西,沒必要想那麼多的,順其自然就好。”
可順其自然的結果,勇敢的後果,也太慘烈了。
柳詞想到沈思君,想到那天,那個時候,說這話的沈思君的神情,就開始害怕。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有些期待本就伴隨著忐忑,別人搶先一步她都能瞬間心灰意冷。
灰燼裡依舊相擁的一雙人,變成了骷髏也是愛情,可她不敢。
有些愛是禁忌,是枷鎖,是無法解開的慣性使然。
可長痛不如短痛,千里相送都終有一別,那她不要千里相送,也不要看賀毓和別人的好,她一個人離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