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問道:“劉大人也是南方人吧?”
劉尚點點頭慢慢說道:“我出身嶺南,一直生活在兩廣地區,也就是去年才被調來北方。一開始也不太適應,但後來我才知道,駐守遼東的部隊,絕大部分人都是南方出身,有些甚至是來自南海島嶼。別人到了這地方還能行軍打仗,那我也沒那麼嬌貴才對,慢慢便適應了這邊的環境,這吃辣就是其中之一。”
或許連劉尚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這番話所說的感受又何嘗只是從南到北的重新適應,更是從大明到海漢兩種不同生存環境的重新適應。只是何禮並不知道他過去的經歷,也很難把這番話與別的事情聯想到一起。
何禮又問道:“劉大人既然是南方人,能被派來北方公幹,可見是深得海漢朝廷器重了。在下想冒昧問一句,貴國在遼東的這番動作,可有什麼長遠打算?”
劉尚心道你這問題倒真是夠高階的,我也一直想弄明白執委會在遼東跟後金打仗到底是為了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只是迄今為止都沒有哪位海漢高官向他作出過明確的、全面的解釋說明,所以他也只能自己半蒙半猜地去推導海漢的真實目的。當然他自己所推想的結論,肯定不能對何禮這種外人隨便說出來,至於官方對外的宣傳策略,那都是早就定好了基調的。
“其實在遼東的打算嘛,早前沙首長也提過,就是為了把遼東這塊漢人世居之地從金賊手裡搶回來。不過還給大明又怕大明看不住這塊地,再被對方奪走,所以首長們就打算名義上承認大明對這塊地的歸屬權,但實際統治權還是留在自己手裡。今後你們的賦稅,自然也是進到我海漢的國庫中。何老闆肯定也不是才開始和我國做買賣,對於我國經營海外殖民地的狀況應該也有所瞭解,只要遼東開始開發,這地方生財的速度並不會比南方差。”
劉尚對何禮那有些敏感的問話一筆帶過,然後還是將話題帶回到更容易發揮其口才的商業領域。他的工作便是要讓這些南方商人堅定在遼東投資的決心,如果這些人對遼東的環境是否安定還不太放心,那就要儘可能地打消他們的疑慮,而這種說服工作正是劉尚所擅長的本領。
何禮仍不甘心,彎來繞去地又問了幾個問題,想要打聽遼東半島的現狀和未來走勢,劉尚都是如法炮製,避開回答這種連他都拿不穩的問題,將話題一次次地拉回到經濟領域。
一頓宵夜吃完,何禮覺得自己收到了很多資訊,但其中真正有價值的資訊卻比較有限。這位劉大人態度熱情是沒得說,但油滑的程度也絲毫不亞於他的那位姓沙的上司,談了半晌下來只是反覆勸說何禮在本地放心投資,前途將會一片光明雲雲,對於何禮所關心的問題卻一直沒有拿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何老闆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上路。”劉尚將一大碗油潑辣子面吃完之後便主動起身告辭,假裝沒有看到何禮一臉意猶未盡的神情。
何禮當然不是肚子還沒填飽,事實上他面前那碗麵只消滅了一半多一些而已,他是很想趁著這個夜晚無人打擾的時候,能在劉尚口中多掏一些有用的訊息出來。不過現在看來對方可並不是那麼容易套路的物件,至少在口頭交流時很難佔得上風。
不過這麼鬥了一番心思之後,何禮回到住處也覺得精神有些疲乏了,躺在床上不多時便沉沉睡去,醒來時已經是大天亮了。招待所自有下人將他們一一叫醒,送上熱水和洗漱用品,然後告知他們可到一樓大堂享用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