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國,的確是對大明的不忠,但也只是面子上有點過不去罷了。真要說給大明造成了什麼實際損失,那倒也未必。最起碼大明不會隔三差五再倒貼錢出兵去救助這個武力羸弱的小弟,無需再為了維護這個藩屬國而承受戰爭帶來的巨大損失。
而對於像曲餘同這樣有門路又有手段的大明官員來說,朝鮮的政治立場變更其實是一個發財良機,可以毫不費力地跟隨海漢進入朝鮮市場,並且從中獲取可觀的收益。而如果能有機會與朝鮮王位繼承人建立起私交,這或許在未來將會帶來當下無法想像的好處,所以儘管曲餘同為了避嫌而沒有親自來舟山島與李溰會面,但他還是派來了何肖作為自己的代表,向朝鮮世子釋放善意。
這其中的門道,作為外交菜鳥的李溰當下可能還意識不到,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無疑的,那就是這些大明官員對他似乎並無惡感,或者說對他的身份並沒有他所預料的那麼敏感。反倒是不斷有人過來向他敬酒,然後順便打聽幾句朝鮮國的現狀,特別是貿易方面的資訊,幾乎人人都很感興趣。
李溰不是太明白為什麼這些武將會對朝鮮市場上的貨物買進賣出情況這麼感興趣,但這種事料想應該不會涉及到國家機密,他也基本都是坦然告之,並沒有擺出貴族的架子。
李溰的這種態度倒是很容易便博得了在場這些大明武官的好感,他們找李溰套近乎的目的再簡單不過,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賺錢的機會。他們比不了曲餘同這種與海漢高層有聯姻關係的官員,能夠很容易就拿到第一手的內部訊息,只能找機會收集資訊,而李溰這種身份,無疑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情報來源,眾人自然蜂擁而上,希望從他這裡得到更多有關朝鮮市場的資訊。
李溰過去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宮廷當中,在成為世子後便受到父王的有意轄制,與大臣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外交方面也的確還比較稚嫩。這些大明武官對他吹捧一番,然後酒勁上來,他也就將謹言慎行四個字拋在了腦後,與這幫武官有說有笑了。
而隨李溰一同前來的朝鮮學員們就純粹只是陪客了,他們這批人當中只有武官沒有文官,而武官又全是低階軍官,甚至連上前向海漢和大明官員敬酒的資格都還不夠,只能老老實實坐在最外圍,一邊吃一邊觀摩這場外交活動。
宴席結束之前,李溰便已經不勝酒力,只能讓人用藤椅給抬回住處。等他午夜因為口渴醒來,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自己入席之後到醉倒之前的那段經歷了。他記得的最後一幕便是七八名大明武官圍在自己周圍,稱有機會要去朝鮮看看當地的風土人情。
李溰想起這一幕不禁冷哼了一聲,過去這幾年朝鮮也曾多次向大明請求軍事援助,希望他們能夠出兵幫助自己抵禦北邊的後金。但大明的反應卻讓他們一再失望,除了皮島上的東江鎮兵馬還在堅持作戰,便再未向朝鮮派遣一兵一卒。到最後東江鎮兵馬被大明所放棄,為了自保不得不離開朝鮮改投海漢,然後遷去了金州。迫不得已之下,朝鮮才將求援物件改為了海漢,並且很快就得到了響應。
如今這些大明軍官毫無廉恥地口稱要去朝鮮觀光,可之前朝鮮求了大明這麼久,怎麼沒見有誰帶兵去朝鮮的。
李溰並不理解大明所面臨的內憂外患有多麼嚴重,已經不可能再像萬曆年間那樣出兵朝鮮助戰。他只知道最後拯救了朝鮮的是海漢人,而對朝鮮危局袖手旁觀的卻是曾經的宗主國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