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發現冥界女神是個很好哄的角色。
投餵結束,艾蕾捧著臉頰,仍在享受著美食帶來的餘韻。朔月哼著歌收拾著碗筷,不時瞟一眼少女貓兒般微翹的嘴角,心中想道。
只要一束鮮花,一頓晚飯,或是單純的一點陪伴,就足夠她露出欣喜的笑容。
但是,也很脆弱。
花的凋零,人的離去……明明是掌控著冥界的偉大女神,但仍沒有學會,怎麼去接受人世間習以為常的‘離別’。
所以才固執的想要收集地面上所有的靈魂,只要將它們全部收容在冥界,就不會再有失去與悲傷,一切的一切,都能在冥界得到回應。
這便是冥界女神所能得出的,守護人類的方法。
——儘管這種方法理所當然會遭到拒絕,但沒有人會忽視埃勒什基伽勒的那份真心。
正是這份稚嫩的笨拙,才凸顯出女神的惹人憐愛。
“為什麼,不怕我呢?”
彷彿囁嚅般,不仔細聽的話,就根本捕捉不到艾蕾的聲音:“我可是冥界的神明,代表人類之死的恐懼母神……你應該害怕我,遠離我才對。”
朔月微微側頭,在與艾蕾對上目光的剎那間,少女俏臉微紅,又轉過頭去:“明明都能離開冥界了,卻又自顧自的跑回來,難道這種陰暗的地方值得你逗留嗎?”
好可愛。
哪怕是口不對心的樣子也好可愛。
感覺心靈受到暴擊的朔月捂著心口,決定用最直率的方法予以回擊:
“那又如何呢,明明艾蕾很可愛啊——我就是想要見到你,所以才回到這裡來的。”
“唔……”完全沒想到會被直球擊中,女神瀑布般的金髮搖曳,竟然像是受驚的小獸般,再度抱起雙膝,縮成一團,半晌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可,可是,既然你趁我不注意回到了地面上,你應該已經瞭解了這片土地,美索不達米亞的境況了吧。”
嚴肅的話題沖淡了旖旎的氣氛,朔月收起臉上的笑意,而艾蕾也鼓起勇氣,轉過身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捕捉著青年英俊臉龐上的每一絲情緒。
“我不能原諒現在的美索不達米亞,我不認同拋棄諸神,打算創造只屬於自己世界的人類你們。”
“因為這樣只有痛苦……人類會無法逃離活著的痛苦與死亡的恐懼。”
“人們的知性已經成長過頭了,過頭到無法以原本的樣子接受現實,但只要在神代,這種痛苦也能得以緩和,因為有‘人類無法理解的事物’存在。”
“將諸多蠻不講理、諸多冷酷無情怪罪在神明身上,得以豁達地度日。”
“我一直相信這種存在方式為善,迄今為止也像這樣忍耐了幾千年、幾萬年了。”
修長的睫毛輕顫,唯獨在朔月面前,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說出內心想法:
“所以我參加了這次同盟,為了將人類你們的世界,變成人與神並存的世界,我不是人類的敵人,而是人類世界的敵人——啊,關於這一點我只告訴朔月你一個人哦。”
在最後,艾蕾笑了笑,為話題的沉重感注入了一點活力,但無法掩蓋住她眼底的忐忑。
這就是真正的我,懷抱著私心,站在人類文明對立面的冥界女神。
這樣的自己,朔月能夠接受嗎?
在不安之中,在冥界守望的女神聽見了青年溫和的回應:“這樣啊……你真溫柔呢,艾蕾。”
溫柔?
本以為青年會不快,會怒斥,甚至責令她不準怎麼做……但唯獨不曾想過,這樣的形容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你也是神明吧?”朔月反問道,“你這麼想的話,不就是做好了受到世人怪罪的準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