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難定,幾次想掀起側簾,俱是為其父所攔下,‘莫聽、莫看、莫問’三個詞一直在他耳畔迴旋。於是乾脆雙手捂耳,雙目緊閉。
直至車駕驀地啟動,這才掀起車簾,見駕車的竟然是林盡染,當即問詢,“怎是林御史駕車,其他人呢?”
林盡染一甩韁繩,淡淡道,“死了。”
林明禮這才藉著些許微光,注意到他頰邊的血跡,鼻腔內頓時湧進一股血腥味。隨行的下人皆是他帶來的,卻不能平安地將他們帶回去,黯然神傷之際,一個跌蹌倒回座位。
“林尚書似乎很瞭解對方會使出什麼手段。”
林靖澄眉睫略略低垂,揶揄道,“林御史才是聲名遠揚。匪賊不過是聽到林御史的名號,就已肝膽俱裂。”
“看來這場局,林尚書是非入不可?”
林盡染很清楚,對方是明擺著要讓林靖澄深陷泥沼,無法脫身。
“林御史以為明禮帶來的下人真能活著走出二郎山嗎?”
“二郎山的禁軍為護長公主自然不會下山,孫公公護送我等至木屋後也已回宮覆命。某倒是好奇,林尚書如何以為對方會派遣刺客?還是說一切都是林尚書有意安排?”
林明禮猛然抬眸審視其父,若真如林盡染所言,此等心腸未免太歹毒了些。
林靖澄未曾理會他的發問,轉而問詢,“明園的楊湜綰不曾婚配,林御史可否割愛?”
“爹!”林明禮輕聲喚道,很是羞赧地扽了扽他的衣袍,未曾想此事竟也為父親知曉,可大婚不過數月,眼下提起納妾一事倒真顯得突兀。
“林尚書既不願透露,又何必來打趣某。”林盡染遲疑稍瞬,斟酌片刻後又言道,“楊夫人雖與某的小妻共事生意,但某尚不能替她作主婚姻大事。不過林某得提醒一句,大公子將將成婚,現下若是心急納妾,怕是吳尚書會心生不滿,還請林尚書三思。”
林明禮神色一黯,方才心底竟是隱隱有些期待,被他這一番話打下來,倒真是有些發堵,卻又生不出反駁的理。然轉念一想,這不意味著他日後也不反對自己納楊湜綰為妾嘛?
林盡染倒是真不知他內心早已自洽,林靖澄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要讓自己親口拒絕他這不切實際的想法,與吳蘭亭好生度日,其中的利益攸關林明禮的前程。換言之,林靖澄已經著手替長子在做打算。
幾近寅時末,天矇矇亮。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林盡染駕著馬車搖搖緩行,在距離金光門數丈之地停頓下來。
城門侯快步迎上前,抱拳一禮,“林將···林御史。”
“車裡是尚書令,及大公子。找個兄弟駕車先送二位回務本坊。”
“是。”城門侯招呼同袍,替換他駕車送尚書令回府。見這位林御史衣袍滿是血跡,又卸下披風,牽來馬匹,“林御史若是不嫌棄,不妨先披上。”
林盡染垂首打量一番,不由地莞爾,未有推辭,一面繫上披風,一面問道,“敢問兄臺如何稱呼?”
“末將成獻。”
“成獻···好名字!披風和馬,不日我會遣人送來。”
林盡染未有多言,翻身上馬、疾馳離去。
已奔波了一夜,終於回到府中。
林盡染吩咐劉管家在書房內放好熱水,又脫下披風命人洗淨。
浴斛中霧氣氤氳,映得他面容朦朧難辨,蒸騰的熱氣下,身心逐漸放鬆,神思不禁又活躍起來,
‘林靖澄對行刺一事早有準備,甚至篤定自己性命無虞。然此舉不過是愈發坐實林靖澄與長公主之間的關係,以及周文墨話語的真實性。可刺客若真為林靖澄刻意安排,除加快長公主死亡的速度外,於他根本毫無益處。除非他已滅絕人性,只為保全林氏一族而罔顧長公主的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