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熙十四年十月十八,福州淪陷第三天清晨,佔據著南海絲綢之路往北的巨梟,‘香帥’林香,在九龍港附近廣發了豪請南海豪傑的‘英雄帖’,扯起了大旗。
此人,憑藉其多年以來為各大海梟提供銷贓渠道,不次於李旦的火力供應,以及與西南天母教的關係,召請了佔據南海的各大勢力。包括,海芝幫陳芝龍,北江惡劍王太平,青白旗老算盤顏思齊,粵西大盜獨眼蔡保保,前朝散落在南海的‘奉天會’正藍,遊蛇,天瘋牛,甚至連如今在南海被套上了忘恩負義之名,日日夜夜被海將軍李旦的遺將追殺的心營許心素,都在宴請名單以內。
所謂何事?如今南海大亂,紅毛不講武德,這靠海吃海的二三十萬人,管是不管?
替天行道,剿滅外敵,乃是我輩應盡之責。
當然,這只是其明面上的旗幟,單靠這麼一句話,哄哄小孩還行。
在這幫日日茹毛飲血,天天與朝廷和荷蘭鬥智鬥勇的海梟眼中看來,別說南海,如今連京師的歸屬都欲欲生變,局勢亂成這樣,除亂救國,無疑是一句笑話。
海梟裡,作奸犯科者自然眾,但更大的一部分,乃是維繫海上絲綢貿易之路的關鍵樞紐所在。無論哪家當皇帝,都少不了在南海的生意,無論哪家當皇帝,都難以騰出手來針對南海這錯綜複雜的局勢。
因此,誰願意去硬抗紅毛人那大得能遮天的巨船?明哲保身,儲存自身實力,等局勢穩定後,再慢慢處理好與陸上的關係,對於他們來說,才是正道。
本來,這召集,理應是無比冷清的。
但事實上,所發的請帖,回應都相當積極。
原因,當然不是那明面上大義凜然的理由,而是因為香帥手上,有那一道來自千里之外金陵內閣的旨意。
內閣首輔溫體仁親筆所寫,聖上所批,呼請南海眾人,聽林香調令,共同發兵救國。
過往就算是誅九族的罪,只要如今加入了剿賊義軍,便從此是南海朝廷的人,既往不咎。招安,俸祿,官爵,名聲,基本上要什麼,給什麼。只有一個要求,發兵打紅毛,還我南海太平!
這幫在海洋烈日下行走的海梟,事實在甲板下過得暗無天日,最喜日照。如今這朝廷的光照得如此之盛,哪家人坐得住。
朝廷真心實意也好,為求自保臨時起意之後秋後算賬也罷,單就擺脫身上這“賊”名,就足以讓這幫人興奮起來。
香帥放下了狠話:
“皮將不存,毛將附焉?若肯來奉旨討賊,便從此是一世之交,趕走紅毛鬼後,一起升官發財。但若是不來,便是公然與一國為敵,不明大義,不分是非,也就等同於需剿之賊,南海雖大,卻也容不下這種人!”
……
“都快到南海了,這幫人,搞的是哪一齣?”
阿彪看著軍報上那已經傳遍了南海各地的請帖,臉上除了疑惑還是疑惑。
陳芝鵠臉色凝重,皺著眉頭地審視著軍報,口中喃喃道:
“不是這幫人搞的是哪一齣,而是溫體仁……溫體仁是什麼意思?”
他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最為詭異卻又關鍵的地方。
阿彪沉吟:
“閣老……”他頓了頓,正色道:“金陵事遠,這林香趁亂,胡作一份旨意籠絡人心,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可能……”
“如何胡作?”陳芝鵠皺眉,盯了阿彪一眼:“你這騙天騙地都不要騙自己,那林香明裡暗裡都說得清清楚楚,那道旨意溫體仁所寫,皇帝所批,要是無此事,根本不用驗真假,鄰省一個巡撫帶著內閣的意思出來駁斥,這謊言便頃刻土崩瓦解,屆時局面如何收拾?林香千辛萬苦做那麼多事,就為了設一個一碰就碎的局?”
阿彪辯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