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已全日戒嚴。
六部官員,無詔不得外出。據說如今,連紫禁城內廷上下的出入,都需要特殊批審的令牌。
連以往最熱鬧的鼓樓正北,市街區外,都或多或少地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暗中站滿了披甲配刀的禁軍。
生意雖還在做著,伙頭上的蒸汽炊煙不止。但這街頭細巷間,到處都在竊竊私語,暗自搗鼓著這風聲鶴唳的金陵城。
有人說,邊關已破,努爾哈赤要直搗黃龍了。
有人說,福州的紅毛鬼,衝破了尋龍江邊的浙江水師,如今正深入到內陸腹地來。
又有人說,禍起蕭牆,六部九卿裡有極其不安分的人,朱家天子的皇位,岌岌可危。
那些都是遠在天邊之事。
倒是這圍著金陵城兩道大城牆處,密鑼緊鼓的兵馬調動,城內百姓都看在眼內,誰都不是傻子。只是都是讓那刀光掩了心膽,一個二個默不作聲,暗自看戲罷了。
……
文淵閣,草廬。
一隻雙足上透著紫氣飄散的信鴿,如同一支離弦的弓箭般,嗖一聲闖進庭院。
快得驚人。
守門的藍袍文官輕抬右手,竟恰好就抓住了這紫鴿子。
他輕皺眉頭,簡練地取下鴿足上的紙軸,順手就放飛。
只看了一眼,人便立地而起,飛身地沒入了此刻本來無一人夠膽踏入的內閣首輔草廬。
……
“咳咳……咳咳……”
搖椅上的老人輕咳,手上拿著半張紙,目光深邃,如透星河。
“閣老……”藍袍文官連忙添茶遞水,手上遞過一隻五彩瓷杯。
溫體仁接過瓷杯,吹了兩下後,便喝下了兩口。
“早就不該把那陳芝龍放回南海!”文官語氣裡略帶了一絲怒意,“單讓陳芝彪,陳芝鵠回去說不定會更好。他們再不濟,也曾經是朝廷的人,哪像這陳芝龍,竟夠膽跟閣老您……”
溫體仁放下瓷杯,搖了搖頭:
“留住這人,你也要真的留得住才行。”
文官微微一動:
“一個海梟罷了,閣老你何必……”
溫體仁又放下了信卷,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
“你就算辦得到,打算……用什麼代價呢?”他頓了頓,“我等如今如懸崖走繩,怕是經不住這亂吹的颶風了。”
文官又仔細看了一眼信紙,臉色越發緊張,一滴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
“這人,究竟是什麼手段?”他頓了頓,“南海走的幾步關鍵棋,全被看出來了。若不是都是昔日的那幾位大人在排程,下官真以為我們這邊出細作了。”
溫體仁放下信卷後,表情卻淡定了許多:
“何來的細作?”他頓了頓,“有細作,反而不會路線這麼清晰,下手也不會這麼準。”
“這樣的人……留在南海,實在是心頭大患。”文官沉吟片刻,“如今仍有一些日子,不如讓於慶將軍派人去大磡島,先下手為強?補上一刀?”
溫體仁沉默,沒有說話,繼續喝茶。
“閣老?”
溫體仁嘆了一口氣,點了點紙張,嘆了一口氣道:
“罷了……”
文官微微一動。
“總的來看,這陳芝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同時他這一兩個月來,確實也把南海吃了一大塊。手段,也是充足的。”溫體仁頓了頓,“這交易,還真不是天馬行空的事情。他要的東西,也不是真不能給。”
文官臉露難色。
“允了吧。”溫體仁揮手,“你去讓於慶和思齊知道這件事,配合一下。”
“這……”文官似乎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