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初選是在溫室殿內,數名老宮女為待選秀女檢查身體。看其是否身有瑕疵、創傷、異味,是否儀態端莊、步伐沉穩,以此黜落一批。但家世好提前打點過的或是上面有交代的,只要不是自身問題太大,過這一關倒並不難。
前朝連出了幾位荒淫帝王,隨意擄掠寵幸民間女子,致使百姓不能安心婚嫁。於是大夏便新立了極為嚴格的選秀制度,其中第一條便是自願報名、不得強制。初選時要黜落的,便是報名進來卻條件不合適的。因凡報上名的必然是女子或家族選擇的,故名冊中如有功勳權貴、高官世家的女兒參選,只要品貌過得去,皇帝一般都會點進宮,否則就是刻意落面子。兩代下來,已形成預設的規矩。
在此桎梏之下,平民女子想要出頭自然不易,但真能選上的卻必有過人之處,所以也沒什麼反對的聲音。而因著夏朝後宮的貴女們個個都是懷著家族目的明確送進來的,在干政一事上也限制極死。皇帝或許會因為表彰家族而厚賞嬪妃,卻絕不至於因此恩寵。
此外本朝的宮女亦是年二十許可出宮,皇帝不得隨意臨幸,用一大堆繁複的條件流程,來最大程度上制約宮女們加入後宮的可能,也對皇帝加以限制。這些都是吸取了前朝的教訓。
越荷記得當初江承光看中一個姓汪的宮女,便很是廢了一番周章。足足驚動了宮裡數個司、署確認檢驗,還差點把風聲傳到前朝去。經此一事,江承光大感失了顏面,無論宮女何等嬌媚可人都再不肯收用,那汪氏也就成了宮女中唯一飛上枝頭的喜鵲兒。
想起汪氏,越荷不禁蹙了蹙眉。她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女人,然而想到兩人可以說是同病相憐的遭遇……口唇裡溢位一聲嘆息。孩子,後宮中總有那麼多雙眼睛容不下一個無辜的稚子,無論是宮女所出抑或貴妃所出,都是一樣。
心緒翻湧,越荷曉得場合不對,強行按住了那些急欲湧出的記憶,用深深的呼吸吐納來平復心情。無論如何,她已回來了,她絕不情願讓自己的孩兒枉死。即便這需要她忍辱負重,需要她重新面對那些故人的面容,但是在得知選秀的訊息之後,她根本不曾想過其它的可能。
很久之後她才偶爾生出疑惑,為何當初的自己一心認定了歸來,而沒有想過另外的可能。多半是淡淡的,在心頭一掠就過了。可後來她想這個念頭越來越多,終於不得不承認:當初的自己,的確曾經有過另外一種可能。
去過截然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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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選秀女們首選進到一間側室,換上裡面備好的衣裳。是前朝盛行的透明薄紗製成的明衣,有好幾種淺淡嬌嫩的顏色可選,但尺寸卻只有一種。輕如蟬翼的明衣披在身上,少女們頓時變成了天宮仙女。一個個低頭淺笑,含羞地任由老宮女透過紗衣打量她們年輕的身體。比起徹底裸|露,穿紗衣待選倒不失為一個保留尊嚴的辦法。
大夏之選美標準,以烏髮蟬鬢、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齒、冰肌雪膚為佳。任楚懷蘭平日裡有些自負美貌,見到一室的佳麗,也忍不住讚歎。她剛要去尋越荷,看自己為她挑的淡紫明衣可是合宜,目光卻不期然掃過身側一個女子。
那是一個十分出眾的美人,容貌極盛。雖神色隱含抑鬱倔強,但更給她增添生動之感。女子有一雙極為美麗的眸子,圓且大,明亮有神。那像是被喚作杏核的眼形,但兩稍又微有上翹,流露出一種天成的純真嫵媚來。一對明眸,顧盼生波,令人望之而嘆。
只是那明眸少女的手臂上卻有著一道刺眼的傷痕,顯然是近幾日劃破的,還未長好。雖不深,但很長,蜿蜒了小半條手臂,隱隱的暗紅色在素紗衣下,尤為觸目驚心。
“她手臂劃傷了,怎麼不知道選件顏色深點的紗衣蓋一蓋呢?非選最素的。”楚懷蘭悄悄與越荷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