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皇后娘娘的質問,桑姬漠然地道:“娘娘,這天下何人不能死呢?幾年前,您也不過是朗郡當地豪族的家主夫人,總不會做了幾年皇后,就真的以為自己天生高貴,所有人該跪在您的腳下、任由您的心意擺弄吧?”
桑姬瞧著皇后的臉色,慢慢道:“既然您心中清楚,那為什麼還要覺得不可置信呢?”
這都已經宮變了,誰死都是有可能的啊,更何況殺了許永珍的還是她的族兄。
“我是你的婆母!”
潛在含義是,所以你應該孝敬我,並且滿足我的一切需求,怎麼敢讓人殺了永珍,並且現在還拒絕處置兇手?!
桑姬饒有興趣地想了想,道:“唔——兩年前可以這麼說,甚至兩個月前也可以勉強說上一說,但現在嘛,娘娘,我的尊貴不依靠定安。”
所以在這個時候,如果我還要死守後宅規矩,那我是不是被馴化的太成功了?
當遠離了鞭子,就算違抗這份規矩,用言語和行動表述自己的不滿,不符合所謂的貞潔體系,都不會有被家族強壓著沉塘的風險,那麼做什麼還要發自內心地認可這一套規矩,戴上這一套枷鎖呢?
至於糖果……桑姬可以自己去取,並且遠比其他人賜予她的多,所以桑姬不會再遵從這套後宅體系了。
“看在定安的份上,娘娘此生富貴無憂,但如果娘娘想要試探我的底線,做些旁的事,那就請您想一想後果吧。”
“定安給了你一切,你要這麼忘恩負義嗎?”
桑姬詫異:“娘娘,就算是前朝末帝都沒指望高官厚祿能養出死忠他的人,歷代皇帝養士,也不過是為了在千萬人中求一兩個忠心的人,如果忠心之人常見,史書就不會對他們大加記載了,更何況李家為前朝臣子,現在卻居帝位,這時候談什麼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有些可笑了。”
“您竟然想用這點恩惠去逼我為您效忠?無底線滿足您的要求?這、這是不是太荒謬了?您要求兒媳如此,是因為她不這麼做就能被規矩逼死,但您要求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桑姬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總不會您還當我是您的兒媳,並且後宅這套規矩是普天下最大的了吧。”
別無選擇,被逼著認同就算了,當有了選擇的時候,桑姬不知道怎麼做,瞧一瞧旁人是怎麼對待丈母孃的,大抵也就知曉自己該怎麼做了。
至於這樣會不會和所受的教導截然相反,會不會覺得良心虧欠……桑姬誠懇表示,稍微改一下稱呼,聽一聽從古至今贅婿上位用的理由,桑姬不僅不覺得虧欠,反而發自內心覺得自己太良善了,起碼她以後的皇位是要給腹中的子嗣繼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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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變的第三天,李晏已經昏迷半個月了,他斷斷續續醒過來幾次,但都是空歡喜,根本沒有自主意識。
誰都知曉李晏再昏迷下去,他的身體根本撐不住了。
冬日的太陽沒有絲毫溫度,就像是裝飾品一般掛在天際,廊下仍然殘有積雪。
桑姬披著狐裘斗篷,腰間掛著長劍,靜靜地看著院中光景。
桑封立在她的身側,沉默許久後,緩緩開口:“倘若主公真的……”
桑封頓了頓,刻意不去說那個字,彷彿只要不說,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你能接住整個天下嗎?”
和幾天前相似的問題,當時桑姬的答案是肯定,現在——
“可以,但不是現在。”
桑姬激起榮令等人心中的不甘,並且讓大家擁有相同的動機和目標,最後用利益聯絡在一切,這才有了廣澤城之變。
但是桑姬不是神明,可以讓世人一見她就低頭叩拜,獻上忠誠。
現在是有生死危機在前,有皇帝作為大家共同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