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珵,餘清窈踱步回到正院。
李策還坐在圈椅上,只不過他的手指撐在鬢角,眉心微蹙,眼睫半落,似乎有些疲累。
“殿下是不是乏了,要不回屋歇息一下?”她提裙走近,為之擔憂。
他輔導李珵做功課,是耗費了不少精力。
別說他乏累了,就是餘清窈也聽累了。
可李策沒有午睡的習慣,他只笑著攤開手邊的紙:“無妨,我想剛剛你還有很多沒有聽明白的地方,所以趁你去送小十的時候我詳略寫了一些,你過來看看。”
餘清窈不想李策如此認真想要教會她,也不敢怠慢,連忙坐到原位,去看李策給她寫的東西。
“其實也無需想的太過複雜,只消把戶部當作錢袋子、工部想作工匠、禮部管儀典大事、吏部管官員升遷調遣、兵部、刑部你想必也清楚。”李策還在一邊解釋,加深她的印象。
餘清窈點點頭,在腦海裡又記了一遍,才感慨道:
“僅僅用六個部門已經涵蓋了所有職能,當真厲害。”
“六部其實算不得什麼,上面還有內閣與司禮監。”李策提筆又寫下兩組詞,一左一右分開而立,像是兩個制衡在天平上的砝碼。
“內閣就是張閣老與餘伯父所在,司禮監是趙掌印,對不對?”餘清窈慶幸自己還知道這兩個。
李策笑著頷首,毫不吝嗇地誇道:“說的不錯。”
餘清窈臉頰微紅,“我也就只知道這些了。”
“你能知道這些已經很好了。”李策讚許地轉過頭,就見著餘清窈兩眸清亮地望著他。
銀杏樹隨著微風輕擺,樹葉在兩人頭頂簌簌搖晃,光與影糾纏在一起,彷彿是纏綿的黑白蝴蝶在共舞,舞在少女雪白透粉的肌膚上,越發靈動。
兩人明明已經離得很近了,略微超出了該剋制的距離,但是他的身子還在緩緩傾向於她,就像是追逐著花蜜的蜂蝶,總是知道自己該飛往哪裡去一樣。
餘清窈的眼睛朝著他不解地眨了眨,黑凌凌的瞳仁倒映出他的臉,卻想看不明白他似的。
李策霎時頓住,隨即旁若無事地轉開視線,端起一旁的茶盞,飲了一口,發涼的茶水順著咽喉往下,好似也帶走了一些莫名的浮躁,才繼續說道:“凡六部所遞奏章、地方官員送的奏報皆需內閣票擬,也就是由內閣先提出處理的意見,而後才呈於皇帝裁決,不過父皇這幾年不太願意處理朝政,大多時候是我來批紅。”
餘清窈點點頭,又問道:“那現在殿下不批紅了,是交還給陛下了嗎?”
“不。”李策又用筆在司禮監上畫了一個圈,“還有司禮監代行。”
餘清窈看著內閣、司禮監兩個圈,再看自己手上寫著的六部,眉頭緊鎖。
還是好複雜啊。
“這樣司禮監的權利會不會太大了?”
能代天子批紅,國家大事都在他們筆下,豈不是可以隻手遮
天。
雖然與趙掌印有過一面之緣,且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但是民間將他們卻說得可怖,什麼坑害忠良、阻斷諫路、矇蔽聖聽,所以在此之前餘清窈對十二監的印象並不好。
李策唇角輕揚,笑了起來,但明顯聲音是低沉了下去,他望著投影在紙上的光斑,慢慢道:“他們權利再大,也無人能越得過皇帝,更何況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權來自哪裡,也明白哪些底線不能觸,只要還有一條鎖鏈拴在脖頸上,這天下還翻不了。”
餘清窈聽著李策的話語,愣愣望向他的側臉,見他的眉心之間浮有淺淺的皺痕。
一國太子,在位二十來年,身後的勢力早已盤根錯節,理應是很難撼動,可是再硬的背景,再多的支援,也抵不過皇帝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