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長箭博爾扎就活不了,至於他的屍體被人凌虐,也是活該。
索拉只著人將這一堆爛攤子收拾了,便在馬上靜靜看著這一幕。
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是眼前這女子沒了氣力昏死過去之時,才停下,哪怕停下了,那手都和迴光返照一般刺了幾下在徹底安靜。鮮血已然染透了她的全身,那匕首都捲了刃,博爾腸穿肚爛,破敗的哪裡還瞧得出是父王最疼愛的兒子。
索拉扯了嘴角,驅馬近了些,居高臨下用著很是流利的漢人官話問道:「你是為了這女子才以身犯險嗎?」
沈祇未動,未言。
索拉笑意多了些,下馬走到鮮血中央,不嫌髒的掏出了帕子,撥開眉兒的頭髮,將其臉上的鮮血擦了乾淨,看清其面容之後又將眉兒抱到了沈祇身側。
沒說什麼,只將帕子丟在了眉兒身上,索拉手一揮,命人給沈祇丟了一袋碎銀,隨即帶著大批人馬和博爾扎人馬的殘餘往回去了,至於博爾扎的屍體
留在這山間餵了豺狼野獸,也是功德一件。
等馬蹄之聲漸遠,這處便只剩下火光的灰燼與屍體。
沈祇仍跪著,他看著阿雲身軀裡的血從地上流淌,直至溪邊。
那紅色好看嗎?好看的,是人生命留存過的痕跡,融入地下培育花草,流入溪水,成為山川湖海。
待黃昏之時,沈祇起神,橫抱起阿雲擱置在了一旁,也將眉兒橫抱至樹蔭底下,便起身開始撿了樹枝,乾柴。
彎腰,起身,再彎腰,重複著拾起的動作,沈祇在這重複裡,也像拾起了破碎的,迷失的自己。
眉兒醒來之時,全身無力,她被沈祇抱在了懷中盤坐在地上,而面前是一大堆木頭搭起的乾草柴火長堆,上頭淋著的不知是什麼黑乎乎的東西,躺在裡頭的則是阿雲,放在她心口的,便是那柄看不出樣子的匕首了。
火摺子一丟,火光開始升起。
深夜明月依舊,清風依舊徐徐,星辰仍舊長懸於夜空之上。
火光最盛之時,沈祇低頭看了一眼眉兒,這回,四目相對,沒人躲了眼神,眉兒在他的注視之下,眼中逐漸浮上一股難言的隱痛,複雜的還摻雜了許多,某一樣東西如潮水般褪去,再難浮現了似的。
「難為你了。」眉兒道。
沈祇搖了搖頭,他捕捉不到眉兒些微的轉變,只覺著她的眼神教他好生難過。眉兒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阿雲的死的衝擊,留下在心裡的傷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明白的,且她比之大部分人更要倔強,偏執,眉兒滿手的鮮血模樣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越是相處瞭解眉兒,沈祇也說不上來,只能說他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人就是了。
眉兒的雙手還有許多血的殘留,指甲縫隙裡有些不知名的殘渣,在火光之下,眉兒抬起自己的手,去看手上的紋路。人的身上有很多細小的不起眼的細節,這些細節沒有重複,人與人之間可能有一樣的八字,卻少有完全一摸一樣的細節。
好比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也好,還是活在世上的處世之道也好,只有相似,不會完全一摸一樣。眉兒閉上眼,感受身體裡大悲之後的平靜,想起阿雲的面容,側頭去看那燃燒著的火焰。
「我錯了。」眉兒冷不丁說了一句。
這一句卻讓沈祇有些緊張。
「我這種人」眉兒又道:「我這種人」
「世道的罪,不是你的罪,眉兒。」沈祇的聲音柔了下來,抬手掰過眉兒的臉:「不是你的罪,我們不過凡夫俗子罷了。」
沈祇的這種眼神讓眉兒陌生,她礙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