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詞喊她:“賀毓,賀毓,賀毓!——”
她怕得要死,渾身都在發抖,湖邊的籬笆層次不齊,但也捆著明滅的小燈,看上去很漂亮。
金迦拉住柳詞:“指不定是搞錯了。”
柳詞甩開她的手,劉聲聲被劉遠生拉著,小男孩臉上全是淚痕,哭著說:“小小跟我們玩氣球,她的氣球掉了,被風、風吹,就飄到了湖裡……”
小孩子對氣球喜歡得很,玩偶環節都歡呼雀躍,那個叫小小的女孩是賀毓一個朋友的侄女,這個時候渾身溼透,瑟瑟發抖地哭。
一群人圍著平靜的湖面。
柳詞衝進了湖裡,金迦沒能拉住她,因為她跟了上去,發現這個湖很深,柳詞沒幾步,湖水就沒過了她的膝蓋。
安保過來,有人跳進水裡找人,柳詞哭不出來,眼眶漲得發疼,一遍遍地喊著賀毓。
可是沒人答應她,風聲被這種氣氛凝固,風也停了。
……
賀毓被帶上來的時候渾身溼透,眼睛閉著,又是一陣搶救,救護車帶著刺耳的聲音來,帶著賀毓跟柳詞還有洪蘭紋走。
誰也沒想到會這樣。
柳詞根本就沒想過會這樣。
當初挑這一天,賀毓是這麼說的:“十月挺好的,說是金秋,其實還挺熱,冬天就太冷了,剛剛好。”
“而且我們再見面那天,也是十月啊。”
她笑得雙眼眯起,問柳詞:“這樣不好嗎?”
柳詞壓根不在乎哪天,只覺得能在一起就很好了。
賀毓湊了過來,“那就這天囉。”
柳詞嗯了一聲。
上午的時候柳詞想,這天很好,大雨放晴,天公作美,也表示我和你天作之合。
現在她渾身冰冷,只覺得這天一點也不好,先是暴雨襲城,然後是冷風不歇,再出現的那些人都像是陰魂,只等著吞噬掉賀毓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靈魂。
賀毓的手好冷,冷得柳詞腦子一片空白,洪蘭紋的哭聲不像她平日裡的大嗓門,低低嗚嗚的。
她們是賀毓最親的人,照理說應該有個幸福的一生,起碼在街頭被採訪你幸福嗎的時候回一句還好吧。
怎麼連這個機會都沒了?
柳詞還是拉著賀毓的手不放,儀器被收走,賀毓的頭髮溼漉漉的,在枕頭上蜿蜒出水跡。
急診很吵,一道門簾擱不住人間的所有悲慟,洪蘭紋伏在賀毓的身上,罵著她,邊哭邊罵,像當年她痛罵賀毓把補課的錢拿去買漫畫書一樣。
可是沒人會嬉皮笑臉地閃開說媽你別生氣嘛。
柳詞拉著那這隻手,冰冷的觸感幾乎捅穿了她的心。
一種絕望從四肢百骸蔓上來,幾乎把她也扯進了湖底,水草纏繞,有人被浮在中間,那團火到底還是來了,遲到多年,以水的形式,把人焚燒。
燒得柳詞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
今年冬天特別冷,十年前的雪災捲土重來,南方頭一次有如此來勢洶洶的雪,高鐵都沒辦法執行,把回家的人滯留在原地,動彈不得。
療養院的深冬更是冷清,申友乾開車過來,金迦解副駕駛中的安全帶解了很久,申友乾伸手,才鬆開。
“怎麼回事。”
金迦嘆了口氣,她下了車,一腳踩在雪上,外面太冷,她攏了攏外套。
頭一次來這個地方,山路都是雪,哪怕有人剷雪,也打滑。
申友乾拎著一個蛋糕過來,導醫臺登記的女孩看到人來急忙把手機鎖屏,問了句您來探望家屬嗎。
申友乾瘦了不少,臉都沒那麼圓潤了,他點點頭,“我來找廉曉禮,我記得以前她就在加護病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