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浪細觀屋子佈局,這間屋子與剛才那間前屋同樣大小,與其說是屋子,不如說是洞穴。屋頂便是山缺的頂壁,四周椽檁拱接,沒有一根立柱。四壁白灰刷底,畫滿慘綠色的符籙。地上是個深坑,僅一座土橋能走到對面。屋裡的腐臭燻得人睜不開眼,若不是谷靈的面罩,卓不浪一進門便已窒息。
卓不浪上前兩步站在坑邊,極目往下望去,坑深至少四丈,前後貫通,也不知通往哪裡。坑裡屍骸堆積如山,蠅蟲嗡嗡呲呲不絕於耳,鬼火點點幽明不定,駭人至極。如果剛才那間猶如陰曹地府,那麼這間簡直就是修羅地獄。
屋裡只有兩扇相對的門,土橋連通兩扇門。谷靈走近土橋細細檢視,地上兩道深深的車轍,車轍間距約三尺,應是烏黑的駟馬高車進出時留下的。“屋裡沒有局陣,馬車運來的屍體想必都扔進了屍坑,這是養屍的料坑。”
“也就是說,屍體到了他們手裡,都會被扔進坑裡,用來養屍。”卓不浪又想起了失蹤的張矩和兵衛,“甘州這些年失蹤的人,恐怕都在這裡……真是喪盡天良、死有餘辜!”說到最後,越發憤恨。
“這絲網是何物?”谷靈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絲網,轉過話頭道,“能粘殺痋蠓,還能解痋蠓之毒。”說著,將粘在臂上的絲網湊近鼻子嗅了嗅,面露驚喜地看著卓不浪。
谷靈的話提醒了卓不浪,他抬起左手細細端詳,訕訕道:“讓小娘子失望了,在下也不知道這些是何物。”
“你自己怎會不知?”谷靈有些氣惱,捏了塊絲網在手指上輕搓:“柔韌、順滑,好像……蠶絲?”
卓不浪聽到“蠶”字,身子一震,急忙拉起左手衣袖,見左手腕包紮的傷口上滿是絲網,左臂上天蠶蠱毒的白痕竟已消褪了大半,脫口道:“谷娘子小心,絲網有毒!”
“還真有毒!”谷靈從褡褳裡取出個淺褐色香丸,將手指上的絲網擦抹到香丸上,擦抹處立即由褐變黑。“你當真不知這是何物?”
“好像有點頭緒,不過說來話長,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詳說。”
“眼下僅有一條出路,看看他們還藏了什麼秘密。”谷靈當先走上了土橋。卓不浪小心跟在谷靈身後,不住驅趕縈繞四周的蚊蠅,雙眼卻忍不住下望。看著坑裡衣裳各異、四肢扭曲、形貌悽慘的屍體,卓不浪一時氣憤難平,深吸了兩口氣,不料腐臭之氣直衝腦門,頓時頭腦脹痛、腸胃翻騰、腳下虛浮、單膝跪地,又差點嘔了出來,急忙運氣平復。
谷靈覺察到卓不浪的心緒變化,略想了想,從褡褳中取出三支線香,手掐“焚”字訣,燃起線香。卓不浪聞香,深吸口氣,立覺純香透腦、心清神寧。卓不浪站起身,道:“今天遇見谷娘子真是在下生平大幸,看來今後我要多燒香了!”
谷靈聞聽此言,忍不住莞爾而笑,繼續往前走去,將線香插在土橋頭,香頭高低不一。
“谷娘子,我要不要也上炷香、拜一拜?”卓不浪問道,神情語氣十分懇切。
“這是引魂香。”谷靈強忍笑意,正色道:“死者已矣,急急超生。”
兩人走到門前,正欲推門,忽聽門後有腳步聲。卓不浪略辨聽,有五個人正快步朝他們走來,他和谷靈不約而同回望身後,屋裡除了屍坑,根本沒有藏身之處……五人已經走到門後,兩人對視一眼,極快地掠向橋頭,分別從橋頭的兩個拐角處躍下,背靠拐角,手腳撐住拐角的夾壁,這是他們能想到的唯一的藏身處。
門扇“嘎”的響起,卓不浪突然想起插在橋頭的三炷香。線香如果被發現,他和谷靈也就藏不住了!念及此,卓不浪身似“柳微驚燕”,身形從夾壁間竄起,貼著土橋掠過,一把抄起三炷香,就地一滾,從橋頭另一側的拐角落下……
幾乎就在同時,門開了,五人魚貫而出。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