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奇突然間愣住了,他好像明白夏原吉要說什麼了。
夏原吉也當即趁熱打鐵,說道:“正是如此,‘天人感應’最初來自於儒家的公羊學派董仲舒的天下策論,如此才有延綿至今的‘天人感應’,可董仲舒未受漢武徵辟以前,大漢的皇帝難道就不算皇帝了?”
“大秦始皇帝橫掃六國,一統天下,建立大一統,為千古一帝。而大漢太祖劉邦亦是承秦舊制,建立了西漢,讓天下復歸一統,如此傳及五世。
在‘文景之治’兩代的恢復下,大漢國勢日盛,才有了漢武帝北驅匈奴,南征百越,東並朝鮮,西吞大宛,使海內四方皆懾於我漢家國威。”
“如此千秋功業,陛下以為,與‘天人感應’可有關係?”
“這……”
朱高熾眼眉低垂,順著夏原吉的思路想下去,似乎摸索到了一條之前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漢武帝推崇“天人感應”,讓儒學成為當世唯一顯學,本質上卻並非被儒學脅迫,反而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
天人感應,正是有了漢武帝的首肯,天人才能相互感應。
也就是說,皇權的“受命於天”與“天人感應”之間,本身並不是一體的。
先有了皇權“受命於天”,皇權又賦予了“天人感應”合法性,“天人感應”學說才能在華夏站住腳跟。
夏原吉這時終於說道:“陛下,既然昔年漢武可以‘罷黜百家’,那麼沒理由縱觀歷史得位最正的大明天下,就不能再推翻‘天人感應’。”
這次,卻是連楊士奇也不再出言爭辯了。
雖然是他先開口提出的封禁日心說,但本質上還是為了國家的穩定。
如今,夏原吉既然說得有道理,應該說明顯是提前做過了功課,甚至可能都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辦法,那他自然也不會再去強行爭辯。
朱高熾聽完了夏原吉的解釋,臉色已經不再沉著,反而帶上了一絲平和問道。
“夏愛卿這是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方略?”
夏原吉輕輕一笑,他微微瞥眼看向了一直站立在群臣當中的金幼孜,隨即說道。
“不敢欺瞞陛下,微臣並無應對方略,但陛下應該還記得兩日前,曾下旨要禮部閱覽整理《荀子》、《大學》與周公的《大誥》,現在金尚書的袖口裡,就有解決所有問題的辦法。”
朱高熾有些吃驚,這才兩天而已,就已經解出林先生給的課題了?
“金愛卿……”
金幼孜適時上前一步,從袖口中取出一封厚厚的奏章:“陛下,此奏便是臣與禮部諸同僚,共同閱覽整理《荀子》、《大學》與周公《大誥》得出的,可解‘天人感應’之枷鎖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