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到最後,宋儼明眼中已是帶著一束光芒,那是睥睨這濁世的亮。
容玉一時間竟有些看呆了。
他自然知道他穿書的這個節點,整個北安朝根本就是一灘爛泥,彷彿一隻疾病纏身的巨獸艱難地行進,他也知道眼前這個人將來會連同容長風在內的幾位良臣把這個幾近腐朽的王朝奮力拖出泥潭,最終成就一個政治清明、強盛中興的帝國。
但事實是,他現在正處於這樣的泥潭之中。
他沒有對宋儼明說謊,這次的文書,他確實跑過戶部申領過,可那些官員推諉扯皮的模樣令他齒冷,所以他順從了這條社會的潛規則,既然爛,那就爛到底,反正如今,他多的是買通一切的錢——誰還要不識相做一個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大聖人。
可是宋儼明會,他不但會,他還會用一生致力去改變這樣的世道。
他想了想,他為何總在對方面前將他所有的劣根性展露無疑,不過是不幸中的萬幸——擁有一個上帝視角罷了,他簡單粗暴地用對這個社會環境的理解,亦仗著宋儼明這大聖人不屑於做那等蠅營狗苟之事,所以他才一次次地逼近著對方的底線。
兩輩子他見過太多冠冕堂皇之下的汙穢,他本覺得當個隨波逐流的人未必不好,可在宋儼明那一雙清朗似明鏡的眼睛中,他才發覺自己竟是那樣的鄙俗。
容玉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心緒,周身無時無刻不籠罩著一股無地自容的狼狽。
宋儼明瞧著他低著腦袋不說話,還當自己的話重了些,這小子慣會搪塞人,也整日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這樣的時候可並不多見。
他幾乎沒有跟人說過這麼多的話的時候,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他瞧著容玉這般模樣便不再繼續指摘他,只站了起來,放緩了語氣,
“既是答應了,晚上便早點回去吧。”
他站了起來,長身而立,又看了眼那低著頭的人,便徑直地往外面走去了。
那一天之後,有許多東西在悄然變化著。
容玉似乎變得格外老實起來,偶爾遇見宋儼明的時候,居然真心實意地朝著他問好。
宋儼明亦沒有多少驚詫,只頷首致意,二人就這麼擦肩而過——彷彿便是禮尚往來的一府侯爺跟內院的守寡小娘的關係。
有德高望重的大家族給他作保,容玉的通行文書很快就批下來了,他每隔一兩個月便會花幾天甚至十數天左右的時間去外地採買,如今他資金寬裕,已經不需要將趙大有與吳明二人挪公為私用,平日裡二人沒有太過招搖地跟著,只不顯眼地跟在遠處暗自護衛。
如此,又過了半年的時間,容玉的私房菜“小菜館”在京郊開張了,雖然起了這麼個伏低做小的名字,但小菜館的排面不小,有了玉香樓的口碑,新店還沒開張便有一堆人邀約了。
只是小菜館執行模式跟玉香樓不同,實行的是預約制,由容玉親自下廚,每個月只有初一到初十開張十日,每日只招待十波客人,且店裡沒有菜箋,當天什麼菜品全部都是容玉隨機決定的。
當然,小菜館的價格不菲,算是一菜千金了。
但即便是這樣,也有一大批的饕客前赴後繼地往小菜館那邊趕,可以說是一位難求了。
如今,容玉已經將玉香樓的經營全部交給了阿良,阿良已經可以獨立地維持運作了,容玉終於可以好好鬆一口氣,專心運營自己上輩子做夢也在想的一切由自己說了算的私房菜館。
在這期間,書中的主線劇情也在推進著——容長風終於進京參加科考,一舉中魁,玄宗御筆欽點狀元,官拜翰林院院士,風頭一時無倆,至此,《宦海》中的這位主角,終於邁出了他波瀾壯闊的仕途的第一步。
但這一切容玉皆不關心。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