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撫平了些,他湊在靈鹿的耳旁,輕聲問:“從他們之中突圍,可以嗎?”
“呦呦。”
收到肯定的答覆,壓在他身上的重重心事算是搬掉了一塊,季裁雪強迫自己從複雜而繁多的負面情緒中抽身,他聚精會神地盯向距離已不超十米的冥府之門,也正是此時,他才察覺到了一種細微的異樣。
亡靈依然在前進,在一個接一個走入通往陰城的冥府之門,那些冥官朝他們拔出了佩劍,試圖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一切彷彿都如此正常。
到底是哪裡……哪裡有不對勁的地方?
最後的一秒彷彿被放慢拉長,季裁雪抬眼,近在咫尺的冥府之門宛若黑藍色的深淵。
他發現了——在靈鹿跨入冥府之門的剎那,他意識到冥府之門上本該一直浮動的波紋消失了,這扇大門彷彿由活水變作枯潭,幽深,並且死寂。
這是……“關閉”的冥府之門。
順著一路在冰冷地面上盛放的鮮血之花往前回溯,便能聽見越發刺耳而駭人的、怒號般的風聲。
而與這風聲截然相反,亡靈渠側邊的平臺上,青衣人負手而立,平靜得像一座終年寒冷的雪山。
一道身影從亡靈渠中越出,狂風以能將人揉碎的力道向他襲去,卻只是掀起他的一截衣襬。
崔九重加重了包裹在他四周、作為防護的毒系靈氣,透過黑霧般的靈氣,他冷眼掃過青衣人上下,目光停留在了那張白色面具上。
“既然已經選擇了現身,又何須藏頭露尾?”
青衣人沉默不語,下一秒,沒有任何前兆的,從他身上散出的靈氣飛快增加,狂風改變了攻擊的形態,它們安靜了下來,在空中聚合成無數把無形的、鋒銳的短劍,在短到可以忽略的停滯後,從四面八方向崔九重刺去。
崔九重抬手再次加厚黑霧,透過被劍刃破開的霧氣來判斷這些隱形劍的位置,或劈斷或躲開了絕大部分的劍刃,卻還是被一道從斜下方飛來的短劍抓到破綻,側腰處被劃開一個裂口。
並未及皮肉。
靈鹿的主人,果然並非泛泛之輩。
他本不會好奇那張面具下藏著一張怎樣的面孔,只是在某一瞬,齊彥卿那缺乏理智的懷疑,少年腕上鮮豔的印記,還有三千年前他曾聽聞過的某些傳言從他腦中掠過,他忽而想要知道,世上是否真有如此纏綿繾綣的因緣,能穿過千年的飄零,把分散的命途重新牽引契合。
若當真如此……
那一剎,他心底似乎生出一抹他無法分辨的情緒,不過這情緒轉瞬被掐滅,他握劍閃身至青衣人身前——既然是擅長術式的法修,那以近戰來謀取勝利,再合適不過了。
淬毒的劍鋒與一柄風劍相撞,發出錚錚聲響,不過是一場大戰前的鳴鼓。
——若當真如此,便由他來將這早該消失的赤繩斬斷。
在意識回籠時,季裁雪最先體會到的是失重帶來的恐懼,他意識到自己在墜落,在快速下墜的視野中,他看見的是冥府永遠深沉、不見星月的夜空,和泛著熒光、一望無際的海洋。
下一個眨眼,他墜入水中,腥鹹的海水灌進他的耳鼻,強烈的衝擊並未在入水的剎那便被消解,他依然在下沉,衝進很深的水底。
他害怕落水的感覺,卻在很短的時間裡,體會了三次。
好倒黴啊,下次出門前真得看黃曆……
他睜著眼睛,海水刺激了他的眼球,視線變得模糊,他隱約看見一道自上方向他游來的、散發著淺粉色光輝的身影,他努力打起精神,他想讓自己不要下沉得太快……
“裁雪……對不起……”
是江雲思的聲音。
在茫然與怔愣之後,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他嘗試著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