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離得很近,涼煙一眼便認出,是宴星淵。心裡瞬時來了氣,方才竟被嚇得幾乎癱倒,一把甩開了橫在脖頸間的臂膀,退開來幾步,不滿道:「宴公子夜半不在房裡歇息,站在夜雨裡嚇人很有意思?」
宴星淵用火摺子點燃油燈,昏黃的光亮只能照亮方寸距離,他的頭髮披散著,被雨水淋濕凝結在一起,如墨絲沉沉垂在身後。身上著了件黑色的絲質睡袍,正滴答滴答往地上淌著水,因浸濕而緊貼著肌膚,顯露出寬厚的胸膛以及塊壘分明的腹部。
他面上的神色很奇怪,除了慣有的淡漠,還帶著一股子噴薄欲出的痛苦壓抑,目光落在涼煙身上,卻是空落落的,似乎是穿透了她這個人,在看著並不存在的某一處。
涼煙脊背發涼,她直覺宴星淵不大對勁,他眼裡晦暗無光,似乎是將自己放進了一個隔離外界的自立空間裡,陷在風暴狂湧的漩渦中心,獨自對抗著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
冷氣從他身上透出來,似乎是神遊天外,卻還能接過話來,話語似是而非:「疾風暴雨衝散惡行,掩埋真相,但終有一日,我要將其公之於眾。」
那聲音裡透出陰冷恨意,涼煙心裡無端瘮得慌,只覺眼前這人如同走火入魔般,本想不予理睬,然退了幾步,終歸是帶著懊惱行至宴星淵跟前站定。
他的眼眸漆黑,無法聚焦,周身冷森的氣息越來越盛,垂手站在那裡竟如地獄修羅。
涼煙拿了帕子遞過去:「你先擦乾頭髮,再回房換身衣裳,莫要僵在這了。」
宴星淵置若罔聞,膚色冷白,連唇色也帶了分青白,看起來似乎是受了寒。
涼煙無奈嘆了口氣,她不想與宴星淵過多接觸,但良心又讓她沒辦法放任不管。踮起腳尖,費力伸長了胳膊才將帕子覆在他頭頂。
「頭皮容易受涼,你自己擦拭,別妄想我會幫你。」
欲收回手時,卻被一把捉住了手腕,炙熱的溫度讓涼煙心尖一顫,不明所以地望向宴星淵。
宴星淵眸子裡充斥著濃鬱黑暗,如蛟龍在黑壓壓的雲層裡翻滾掙扎,手向後一扯,將涼煙拉至近前,貼靠在胸膛,隨即探頭低垂,火熱的呼吸噴在懷中人的面頰。
涼煙被拉拽得踮起了腳尖,手腕痛到臉色鬱結,倒吸冷氣。望著幾乎就要貼面,近到只見對方眼眸的距離,她扭動手腕,想要逃脫,那腕間的手指卻如同鐵鉗,掙扎間除了更痛,卻是動不了分毫,一時間急了起來:「宴公子,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氣。」
涼煙後悔自己的爛好心和多管閒事了,眼前的宴星淵神智並非清醒,她想跑又跑不掉。手腕似乎是要被捏碎一般,涼煙痛得輕哼,也顧不得其它,低頭就咬向了捏在腕間的手背。
用力一口咬下去,見效奇快,宴星淵霎時鬆了手,涼煙扭身欲跑。
宴星淵眸子裡的陰雲暗黑散開,恢復清明,動作極快,一把就抓住了涼煙的衣衫後領。
涼煙正抬腿跨出一半,卻又被直接拎了回來,瞬時惱羞成怒:「放開我,宴星淵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做什麼?」宴星淵鬆開領子,伸手一推,將涼煙轉了個面,目光冷峭,「你夜半不在房裡歇息,跑來咬我一口,難道不該是問你要做什麼?」
涼煙見宴星淵目光清明,對答如流,知曉他從方才的狀態裡醒轉過來了,只是他怎恁地氣人,竟還倒打一耙:「若不是你死抓我手腕,實在痛急了,我又怎會咬你?」
「你若沒做什麼,我又如何會抓你的手腕?」
涼煙聽得這話,氣血都不順暢了:「當真是不識好人心,你以為你頭上的帕子是哪兒來的?若不是見你淋了個透濕,怕染上風寒,我又怎會多此一舉,差點被你捏碎手腕不說,還要受你這顛倒黑白的氣。」
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