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反倒沒了恨意。
鍾嬋聽後,有些哭笑不得:“書生之中,你也算是個怪人,被人鎖在這不見天日的洞中,終日與乾屍為伴,你還有興致在此深憾長嘆。到底是誰把你囚於此?”
範澤辛道:“我剛才都說了,侯府門第、勾魂地獄,自然是侯府的人將我囚禁於此。我無家可歸時,得平西侯憐憫,留我在侯府抄了三年的經書。我以為這是上天的眷顧,誰知他們卻把我送給了一幫養屍人。”
“養屍人?”鍾嬋道:“你是說,他們在這裡養乾屍?”
“養屍人每次來這裡,絞起鐵索,吊我在乾屍之上,割我皮肉,滴血養屍。”範澤辛道:“更喪盡天良的是,他們還逼我……逼我喝滴在乾屍身上的血。唉,倒行逆施、必遭天譴……”
範澤辛還在兀自唸叨,鍾嬋卻另有所思。養屍之事,她聽過見過不少,但從未聽過此法。這洞穴氣聚不散、風行有止,雖不見山勢形局,單論風水倒也不錯,但養屍之要首在不腐,將屍體置於風行之地,乃是不腐大忌,更何況人喝屍血於養屍又有何益?除非……他們養的不是乾屍,而是活屍?
念及此,鍾嬋脫口問道:“你如何進食?”
“哦,他們每次逼我喝下屍血,都會給我留下些吃食。不過,我越來越沒胃口,已經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唉,大限將至、命不久矣……”
鍾嬋又點亮油燈,眼前這個叫做範澤辛的男子正趺坐在地上,衣衫襤褸。見有光亮,範澤辛略整理衣襟,轉過身,彬彬有禮道:“請恕在下無法起身施禮。”鍾嬋見他瓜子臉、柳葉眼、櫻桃嘴,雖蓬頭垢面,但氣度儒雅,身陷絕境還能平靜如斯。
“郎君不必多禮,我能看看你的傷口嗎?”鍾嬋道。
範澤辛尷尬地笑笑,低頭看著自己襤褸的衣襟,道:“恐讓娘子失望了,我根本沒有傷口。”
“你不是說養屍人割你皮肉,滴血養屍嗎?為何會沒有傷口?”
“剛開始傷口癒合慢,胸口刀傷如樹之年輪與日俱增,痛癢難忍。大約七日後,新傷舊患皆不治而愈,且自愈極快,若非親眼所見,真真是難以置信。上一次,他們足足割了八刀,才流足了二十四滴血。”
果然,鍾嬋心裡一沉,這幫人的目的不是乾屍,而是活人,其陰其邪真是平生罕見。
“小娘子,我還是人嗎?”範澤辛突然問道,他似乎猜到些什麼:“你能獨闖到此,必是身懷絕技的女俠。我如今不飢不渴、不傷不痛,我是得了怪病?還是成了怪物?還望女俠如實相告,我死後也能做個明白鬼。”
鍾嬋瞅著範澤辛,實在不知該說點什麼。其實,不僅是不吃、不喝、不傷,更可怕的是,他甚至不呼不吸。自進入洞中,鍾嬋只察覺到他的兩次氣息,就算真元修為超凡入聖者也絕難做到,更別說常人。她實在分不清,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人?是屍?還是別的什麼?
“你當然是人。”鍾嬋隨口說道。
“真的嗎?”範澤辛身子前探,接著道:“若是我說,我能聽見你的心在跳、血在流,我能聞到血的味道,我根本就不想吃飯喝水,我只想吸血……我還是人嗎?”
看著範澤辛慘白痛苦、甚至有些扭曲的臉,鍾嬋有些於心不忍,這麼一位少經世事、與人無害的書生,何以會遭受如此殘忍的傷害。“天下很多奇人異士,朝廷也有記載,混元人你聽過嗎?混元人能變得如獸一般,我親眼見過狼人獸變為狼。還有……”
“真的有狼人?”範澤辛如同孩童見到新的玩物一般,眼裡沒了痛苦,又有了光。
鍾嬋點點頭道:“千真萬確,我就是追蹤一個狼人來到這裡的。”
“我就知道,小娘子是身懷絕技的女俠。”範澤辛興致極高,“狼人會生養嗎?狼人的孩子也是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