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突然湧出一大群黑蜂。黑蜂擋住了院門,又黑壓壓地撲向卓不浪。卓不浪掌中手杖飛轉,黑蜂一碰手杖同樣化作黑煙消失無蹤……
卓不浪感覺腿腳一陣酥麻,眼前迷迷糊糊,頭也愈發昏沉,身子漸漸不支,倒在了院門前。昏迷前他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向他走來,腳上是一雙黑緞鞋……
卓不浪被腹部的劇痛驚醒,彷彿有個活物在他腹中使勁地鑽爬,痛得他蜷作一團。他猛地睜開眼,一眼就看見那雙黑緞鞋,此刻他正躺在地上、躺在這雙鞋的跟前。他還是第一次躺倒在別人面前,感覺就像被人烙上了一個印記、一個恥辱的印記。腹中劇痛讓他備受煎熬,但心中的刺痛卻更讓他痛不欲生。
“卓郎將醒了?”是藥鋪掌櫃盧禾的聲音。
卓不浪強忍著腹痛站起身來,他認得這裡是禾列藥鋪的堂屋,屋裡只有盧禾一人。盧禾左手拿著一支短笛放至嘴邊,吹出有節律的笛聲。卓不浪感到腹中活物又開始鑽爬,又是一陣穿腸破肚般的劇痛。
卓不浪運功抵抗,真氣執行反而加劇了痛苦。他實在忍不住彎下腰捂壓丹田,冷汗浸透了衣襟,心中的恥辱感令他羞憤至極。
盧禾滿意地停止了吹奏,笑著道:“卓郎將,你腹中之物名叫天蠶蠱,每逢朔日蠱毒滲入血脈,三十日內若無解藥便會血氣淤竭而亡。此蠱無藥可解,不過卓郎將也不必擔心,每次毒發時只要服下我們的丹藥,便可保全性命。”
盧禾目光陰沉地看著卓不浪,接著道:“天蠶喜笛音,剛才在下吹響笛音,它便在卓郎將腹中歡舞,只是難為卓郎將要忍耐些許腹痛。”
卓不浪攥緊拳頭的雙手在顫抖,指甲扎進手心,鮮血從指縫滲出,可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的心已塞滿了恥辱和憤恨。
卓不浪雖非名門之後,但長在富貴之家,對名望也極看重,名聲於他甚至比性命更重要。十多年來,他勤學苦練、廣結賢能,極渴望立一番功業,這些年也闖出了些名頭,在長安贏得不少讚譽。他怎麼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今天會像死狗一般被人扔在腳下、玩弄於股掌之中,這等奇恥大辱讓他如何承受?
天色愈加黑沉,一點點地吞沒所有光亮。卓不浪覺得天在一點點塌落,所有的過往和將來都在一點點灰飛煙滅,四周是無邊無盡的濁穢泥沼,看不見一絲亮光,更看不到活下去的路……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卓不浪已是心如死灰。
盧禾難掩一臉的得意,用毒物逼人就範是江湖中慣用的伎倆,他見過太多的武人,甚至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被毒物折磨得不人不鬼,為求活命不惜出賣一切,最後連自己都憎惡自己。
他看著卓不浪失神的雙眼,就像是欣賞自己親手打造的一把新兵刃。卓不浪殺死師兄令他怒不可遏,他本想一刀殺死卓不浪,但冷靜之後細細一想,他決定用天蠶蠱,一來可以慢慢折磨卓不浪,二來不必過早引來官府追查,三來殺死朝廷命官恐會激怒宗主。
盧禾從卓不浪身邊走過,輕蔑地將官憑插在他腰帶上,背對著他冷冷地道:“再過兩刻就是子時,卓郎將有公務在身,就請……”
話還沒有說完,冰冷的刀鋒已刺穿他的喉嚨,他至死都不相信卓不浪會有膽氣殺死他,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把刀從何而來,卓不浪的手中明明沒有刀,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再回頭看。他不瞭解卓不浪的刀,更不瞭解卓不浪的人,他不瞭解卓不浪的心性和自傲,就算付出性命,他也絕不會容忍自己為江湖宵小所挾制,好死不如賴活絕不是他的人生,他的人生寧為玉碎、不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