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行啊。
睡了很沉的一覺,睡眠的大部分時間裡, 秦渡涼都在抱著他,他能感覺到環著自己腰的胳膊有時會驟然收緊,言灼會迷迷糊糊地翻過身也抱住他。
想來,秦渡涼也會害怕這都是假的吧。
翌日清晨,風停了。
「今天應該稍微好跑一點。」言灼對著鏡子打領帶,他換了另一套西裝,深灰色的,「但你們的賽段在大興安嶺腹地。」
言灼給自己綁了個漂亮的溫莎結,轉身,看他:「注意安全,好嗎?」
秦渡涼剛穿好賽服內襯,把脖子那兒的魔術貼黏上,走過來掐起他下巴,低頭便吻。
言灼乖順地抬起胳膊環在他肩膀,這個吻很溫柔,秦渡涼吮他一下又碾他一下,言灼用舌-尖在他吮過來的時候舔-他唇瓣。
「好。」秦渡涼一雙極盡溫柔的眼睛望著他,「我會注意安全。」
三年前,秦渡涼參加達喀爾拉力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沙漠裡割肉餵鷹。
那時候言灼連一句輕巧的「注意安全」都沒辦法對他說,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從賽會攝影畫面裡消失,自己在咖啡廳裡魂不守舍地洗杯子。
秦渡涼為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襯衫領子,撫了撫他後腦的頭髮:「別擔心我,我還沒有死而無憾的覺悟。」
言灼點頭。
兩個人一起出發,言灼去縣城賽會租的場地直播解說,秦渡涼已經穿好防火隔溫的賽服,去到車隊大營。
言灼還記得少年時候秦渡涼每天回來,會指給自己說,今天摔了這兒,這兒,還有這兒,可疼了。他要言灼給他親親,給他揉揉。
還要言灼哄哄,說,不痛了。
後來他好像被麻痺了痛覺神經,後來他在新疆的環塔ss9崑崙天路上摔裂了跟腱,在亞太摩托錦標賽上從火堆裡爬出來,在達喀爾和幾百斤的摩托一起被掄出幾十米。
都沒再喊過疼。
言灼抬頭,看鏡頭,微笑:「歡迎回到漠河冰雪拉力賽。」
每個人都有不敢回憶的事情,那些事情會在每個被觸發關鍵詞的時候湧上來。
昨天楊優說的話,勾起了言灼的回憶。
三年前達喀爾拉力賽摩托組颶風車隊一號車手秦渡涼,從埃及最南部的亞斯文省,進入撒哈拉賽段。
那是一個超長賽段,450公里,秦渡涼發生意外,滾下沙丘後失聯。
秦渡涼對他說過那個地方,埃及最南端,亞斯文從2016年至今,沒有落過一滴雨。秦渡涼說,儘管如此,在那裡跑拉力的車隊,還是會帶一組雨胎。
秦渡涼在高三初夏的夜晚抱著他,坐在後院的門檻上看星星,他說全世界最漂亮的星星在沙丘上方。
後來秦渡涼在最漂亮的星星之下,因為賽車忽然失去離合而無法降檔,同時連帶拉桿斷裂、後剎車失靈,以260多的時速衝下沙丘。
gps損壞,路書故障,所幸那是大漠深處,沒有在摔滾的過程中受到太多鈍傷,不幸的是那裡是無人區,秦渡涼失聯了24個小時。
那是言灼有生以來,最讓他恐慌的事情。
餘威猛烈,在每個不設防備的瞬間攻擊過來,那種無力和絕望無法形容。得知秦渡涼失聯的那個瞬間,言灼沒辦法做任何事,兼職的咖啡店裡,連客人都有些擔心,說他臉色好差。
沒辦法聽課,沒辦法做作業。機械地重新整理著車隊諮詢,在各個賽事論壇看那些懂哥的分析。
最終他們的話題停留在,達喀爾年年有人喪生。
天不假年,人不遂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