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坐起,就見隔著防蚊的碧霞窗紗,背著月光站著個人,看那身形,赫然是蕭源。
含素便含含糊糊的道:「姑娘?」
朱沅鎮定的道:「無事,睡罷。」
含素沒再應聲。
朱沅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指了指隔壁屋子。
蕭源會意,朝那邊走去。
朱沅挑開簾子到了外室,再上前去拔拴開門,也不管蕭源,自顧轉身點了盞燈,特地拿了個罩子罩上,濛濛的只透了點光出來。
這才轉身坐下,又指了指左手邊的椅子,示意蕭源坐。
蕭源順從的坐下。
朱沅便發現他也沒了素日那股子精神勁,眉眼低垂的,看得朱沅忍不住輕聲問道:「到底何事?」心中揣測,莫不是印子錢收不回來,他才這樣喪氣的來報信。
蕭源憋了半晌:「若有一人被氣病了,胸悶咳嗽,臉色發黃,用什麼藥才好?」
朱沅搖了搖頭:「這我如何知道?」
蕭源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在這黑暗之中顯得亮晶晶的,透著些祈求和希冀,朱沅莫名覺著他像只想吃骨頭的小狗兒一般。
「你上回不是隨便就開藥,將人治得死去活來麼?」
朱沅道:「這下藥害人,不需對症。這下方治人,可得對人對症,豈是聽你說一說,便能開藥的?」
蕭源一聽,眼神就黯了。朱沅覺著他就連頭頂上平日捲曲的亂發都有些蔫蔫的垂下來了似的。朱沅看著,不禁清咳了一聲:「何人病了,有病就請大夫醫治,不就好了麼?何苦來問我這樣的半調子大夫?」
蕭源抬眼看了她一眼,垂下頭,過了一會又抬眼看她,半晌才道:「同你說該是無妨,前幾日也聽你家極為熱鬧,你也將你爹給氣倒了的。」一副難兄難弟的口氣。
朱沅早前心中還晃過絲念頭:自家鬧得這般厲害,旁人不知,就蕭源那耳朵定是聽了去的,就不知他為何沒像往常那般爬牆看熱鬧。只是沒有細想。
此刻才曉得,是他家中出了事,他也沒心思罷了。
於是不動聲色道:「也?要請大夫的,是你爹?」
蕭源悶悶的點了點頭。
朱沅又道:「你家也不像是請不起大夫的樣子啊。」
蕭源沉默半晌,才悶聲道:「那老頭不願意看大夫。」
這可奇怪了,朱沅不吭聲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也不可問得太深。
蕭源向來覺她可親,過了一陣終於道出緣由:「就是上回去於家,我將那老頭給氣著了。原還以為沒甚麼,不過吹鬍子瞪眼過一陣便罷了。不想回來他就不適。近來飯也用得少了,又被我發現他背著人捶胸。耐不住我細問,他才說了。又不許請大夫。」
朱沅奇道:「這是為何?」
蕭源垂著頭:「他平素是將『不孝』,『不孝』的掛在嘴上,但又怕我將他氣病了這事傳出,這『不孝』就落到了實處,到時我繼母必然要趁機驅趕我,不令我繼承家業。我請了兩三回大夫了,他都發怒說沒病,不令人診脈……」他是元配嫡子,按理,是要繼承大半個家業的。
朱沅一時沉默,這蕭見行,她瞭解不多。只知道他瞧不上自己的父親朱臨叢了。
如今想來,這人卻是個方正耿直的人。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同理,這瞧不上不堪的人,豈不也有些高潔麼?
看了蕭源蔫蔫的樣子,朱沅嘆了口氣:「行了,裝什麼可憐?明兒這事,我想法替你辦了。」
蕭源一下坐直了,雙目閃亮,神采飛揚,頭頂的髮捲一彈一彈的:「此話當真?」
朱沅不由露出絲笑意來:「當真。」
蕭源陪著笑:「沅姐姐,往後有事,儘管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