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季遐年也不是覺得他們山上不安全,只是……
季遐年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了四合院門口。
苗小草還在田地忙活——自從知道她的年紀後,季遐年就不再強迫她每天做「燒腦」的作業了,苗小草徹底變成了山上的野猴子。
季遐年走進院子,剛想開口叫張銀珠的時候,卻突然一愣——院子裡有人。
是季夫人。
季夫人依舊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柔軟的毯子,頭微微偏著,視線落在旁邊的一棵蟹爪蘭盆栽上,但眼神卻沒聚焦。
季遐年沒有打擾她,放輕腳步走過去,想著要不要把人推進去或者再給她找件東西搭上。
但他才剛走到季夫人跟前,卻見剛才還呆滯看著盆栽的季夫人忽然抬起頭,眼神直直地看了過來。
——這是季遐年第一次正面與季夫人對視。
緊接著,他的胸膛裡湧現出了比見到季院士更強烈的情緒波動,親暱與喜悅之中,夾帶著更多的是痛苦。
季遐年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年年。」
季夫人仰望著季遐年,伸手拉住了季遐年的衣擺。
她的力氣非常輕,但季遐年不敢掙開,他怕摔到她。於是季遐年朝她又走近了一點,然後微微蹲了下去。
心中澎湃的情緒在逐漸平靜,但那些苦澀和難過卻久久徘徊。
季遐年深吸了一口氣,但聲音還是有著濃重的鼻音。
他輕聲說道:「季夫人,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兒子。」
季夫人卻像是沒有聽見,她捏著季遐年衣擺的手因為過於用力而指節發白,她的情緒逐漸激動,眼裡很快蓄積了淚水。
「……還給我。」
季遐年沒聽清:「什麼?」
「……還給我年年,把年年還給我。」
季夫人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恐懼磋磨著她脆弱的神經,但有一絲執念支撐著她直視著季遐年的眼睛,「年年,還給我,給我……」
季遐年看她情緒激動,於是想要掙脫,「季夫人,你冷靜一些,我去給你叫季齔年,你……」
「你殺了我吧!」
季夫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殺了我!殺了我!怪物!怪物!」
與此同時,季齔年和張銀珠從客廳中跑了出來。季齔年過來一把拉開季遐年,季遐年本就蹲著,被他一拉就趔趄倒在了地上。張銀珠忙上去扶。
季遐年皺眉拉住張銀珠的手,一側頭卻看到張銀珠雙眼通紅,顯然是哭過的。
季遐年的眉心一跳:「媽……」
「沒事,媽沒事。」
張銀珠小聲安撫了季遐年一句,然後往上拽他,「快起來,看看有沒有哪兒摔著。」
季遐年抿著唇站起來,去看蹲在季夫人跟前的季齔年。
季齔年把臉身在季夫人跟前,拉住季夫人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放,一邊安撫道:「媽,沒事了,年年在呢。」
季夫人捧著季齔年的臉,手被拉著撫開了季遐年的額發,然後頓住了。
「是年年。年年……」
季夫人撥開季齔年的額發,輕輕摩挲著他左邊太陽穴的位置——那裡赫然是一塊硬幣大的疤痕。
季夫人抱著季齔年哭了一會,情緒終於平復了下來,然後慢慢地又陷入了失神的恍惚中。
「呼。」
季齔年呼了口氣,然後站起來說道:「那我們先走了。」
張銀珠沒有說話,別過臉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