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樣撞擊了多久,他突然聽見自石塊內部發出一聲微小的咔嚓聲,下一秒,兩塊巨石分崩離析。
他眼疾手快,迅速將石塊間的女孩給拉了出來,然後將那蒼白的小屍體護在自己身下,碎塊紛紛落下,饒是有水的阻礙,那依舊大得嚇人的碎塊將男孩的脊背砸得血肉模糊。
「小海……」男孩溫柔地懷抱著女孩,女孩的頭髮纏繞在他的嘴邊和脖間,似乎是在安慰著他一般。他的心中喃喃著她的名字,即便懷中是一片冰冷,他還是揚起嘴角,無聲地微笑起來。
石塊擊打著他,讓二人朝海底沉去。
——小海的手還死死抓著她的背簍,背簍空著,裡頭的魚早就被海浪捲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小海每次都會為他帶來一背簍的魚,這是她用自己攢來的銅板換的,價錢昂貴,連她自己都不捨得吃。
在她死之前,該是有多絕望啊?被夾在這巨石間活活淹死的絕望,從她圓睜的眼睛便能看出了,但即便是已經死了,她還是不忘牢牢攥住這個背簍麼?
即便這樣,她還是一直心念著他麼?
笑著笑著,男孩突然用力鎖緊了小海的肩頭,張大了嘴巴,無聲地哭泣起來……
沒有淚水,唯有自眼角溢位的血液,混進海水中,化成薄薄的血霧。
再不會有人那般溫柔地喚他的名字了,也不會有人見到他第一眼的反應是甜甜的笑。不會有人關心他的傷勢,不會有人於那深海之下擁抱著他。
他的世界,陽光收回,黑暗籠罩,驀然坍塌。
第九章 送魂
再不忍心看下去,灼光陡然收回了手,那絕望至極的記憶瞬時從他的腦海中抽離而去。
那場駭人的海嘯,那紛紛下落的石塊,乃至懷中那女孩柔軟又冰冷的觸感,全全消失不見,眼前還是漆黑一片的海域,雖有風浪,卻萬萬不會致命。
灼光緩緩道,「當時掌管此地的白石府君與路過的南海府君發生爭執,白石府君憑著此地是他的地盤,給了南海府君一點小教訓。其實本就是小事一樁,作為階位更高的南海府君本來笑笑便過了,沒想到南海府君剛剛上任,年輕人血氣方剛,一時咽不下這口氣,便將這氣全全撒在了白石城的百姓身上。這也是為什麼這場海嘯來得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卻比任何一場海嘯都要兇猛的原因。」
事後,九天之上的雲城知曉了此事,天君震怒,長袖一甩,命仙兵將南海府君捉拿回雲城,當場就綁到誅仙台上就地正法了。至於白石府君,亦是悔恨自己當初的行徑,請願雲城剔去了自己的仙骨,剝去了仙籍,墮入輪迴,永受那人世之苦了。
被海水淹沒了的白石城,實質上也再不需要哪位仙君去守護了。
「這件事情在當初鬧得很大,有些仙君私下議論說僅僅是淹死了數萬世人,便叫南海府君魂飛魄散,判得著實是有些重了。不過在我看來,這是那天君老兒這輩子做的唯一對的事了。」說著灼光點了點腦袋,回憶道,「如果我沒記錯,那件事情離現在已有千年之久了吧?」
——這個啞巴,守護著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已經有千年了麼?
再之後的事情,灼光不用想,也是能猜到了。
南海府君發動的那場海嘯,因為來勢過於兇猛,到最後連他自己都收不回去——天君震怒的不是南海府君的魯莽,也不是那白白死去的數萬百姓,而是被海浪拍碎的,散亂成無數碎片的世人魂魄。
人死了,轉生便好,六道自有其規律。但魂魄四散,便不能轉生,一兩個尚且還好,這一下就是數萬碎魂,六道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夠天君收拾很長時間的爛攤子了。
直至今日,尚且有未拼湊完整的魂魄遺落在這一帶。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