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給梁祿滿上酒,先伺候著他吃上幾口,這頓不緊不慢地妥帖完,他才跪坐在一旁。
“兒子想跟您打聽溫憲公主的事兒。”孫起行三言兩語將正和帝和安靜嘉的事兒那麼一說,將來意道明。
梁祿夾牛肉的手頓了頓,隨即大口將肉吃下去,喝了口酒,面色淡淡的,聲兒也不大,慢聲細語將話送進人耳中:“不該打聽的少打聽,咱們這種人,知道得多了,說夢話要掉腦袋,憋肚兒裡放屁都惹事兒。”
“這兒子知道。”孫起行輕聲兒道,“可萬歲爺如今積威漸重,輕易叫人捏不準龍脈,您也知底下有多少綠眼兒狼等著拉兒子下來,好蹭上點子天恩。若兒子再這麼稀裡糊塗下去,別說我怎麼著,您這裡也不安穩,老早晚要去寺裡討生活的。”
梁祿放下筷子捏個花生扔嘴裡,忍不住嘆氣,他身為先帝身邊最信重的大總管,知道的事兒太多,若不是他有先見將乾兒子推上去,哪兒有在這裡看管書院的清閒,命都不定保得住。
“規矩你知道,咱們就是拿嘴牢靠買命的,多了我就是這會子進棺材也不能跟你說,我只跟你嘮點子能說的。”梁祿滋兒啦喝下一口酒,“先皇的瑪法也就是太-祖緒寧帝早先還是太子時,由著聖祖定下一門兒親,是安國公府家的姑奶奶,那還是聖祖帶兵從盛京入關攻京城時候,差點兒被刺客一劍穿胸,是漠南耶拉氏的族長救了聖祖爺。”
孫起行替梁祿滿上酒,安靜聽著。
“那位耶拉族長當場就沒了命,死前沒別的要求,只求太子能娶了自家閨女。聖祖那時為了讓隨龍的漠南部落賣命,也為了保住耶拉氏強大的兵力,答應此後三代皇后都會出自耶拉氏。安塔拉家那位姑奶奶接受不了從太子妃變成太子側福晉,明面上以退為進,進了司爾勒家廟,為大清祈福,倒是正趕上聖祖一舉改朝換代,得了好名聲,安安穩穩在家廟活了一輩子。”
“安國公府那位荒唐的老夫人就是這位姑奶奶收養的孩子,這老夫人怕養母百年後沒人上香,將自己大兒子過繼給了安家姑奶奶這一支,可惜她那大兒子體弱,展揚人家誰也不嫁,她又瞧不上小門小戶和庶子,這才出了昏招,鬧得滿京城笑話。”
孫起行想不明白:“這跟萬歲爺有何關係?”
“先皇后便是最後一位出自耶拉氏的皇后,她一輩子無子,還是個偏激的,最恨的就是宮中有子的妃嬪,因著先帝爺後頭沉迷道家學問,先皇后幾乎是明目張膽下狠手,所以如今才只剩下康老爺子膝下三阿哥,如今雲遊在外的福親王和行六的萬歲爺兩個。”
“實則當年先皇后也不是沒對萬歲爺下過手,只是叫太……只是讓溫憲公主給擋下,喝了那碗毒湯,當場身亡。”許是多吃了幾杯酒,梁祿一個不注意差點說禿嚕了。
孫起行已然聽明白了,是太后算計著萬歲爺的生母替自己擋了災,然後又叫溫憲公主心甘情願替弟弟擋了災。
那萬歲爺對替弟弟泡冷水的安家大格格另眼相待倒是能理解了,只是有一點孫起行想不明白——
“若萬歲爺真想護著那位大格格,為何要將人嫁出去,甚至連和親都考慮上了,卻又反悔了呢?”
梁祿笑著抽了孫起行腦袋一巴掌:“你也不用你那狗腦子想想,但凡萬歲爺多露出幾分不同,宮裡吃人的還少嗎?”
孫起行訕訕摸著腦袋:“可兒子覺得萬歲爺是個有成算的,不至於護不住個女人。”
“所以這聖旨才燒了呀。”梁祿美滋滋喝上一口酒,跟唱戲似的輕聲呢喃,“好叫你知道,這二人都是因著耶拉氏鬧出來的悲涼,也算難得的緣分哩,老祖宗好就好在是滿人,不然誰知是不是下一個耶拉氏呢。”
在耶拉氏將先帝爺的後宮快禍害完,連子嗣都要殺個乾淨前,先帝好歹是恢復幾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