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里都會伸把手的世道,人性本善,不像末世,過活艱難不說,人心更恐怖。
她便是被人算計,替所謂的好朋友擋了喪屍,才胎穿到這裡來的。
有吃有喝,爹孃和睦,弟弟活潑,對孤兒院長大的林蓉來說,這二次投胎,已是最大的幸事。
人的好運是有數的,就像質量守恆,她走了那麼大的投胎運,遭點子難,正常。
“瞧您說的,那雞和豬又不是成精了,除了我喂的東西都不吃。”林蓉彎起清澈的杏眸笑道,“若它們不聽話,正好給你和弟弟添道菜呢,就是爹看見了肯定要哭。”
說不準眼淚還是從嘴裡流出來。
林喬氏顯然也知道自家相公的德行,到底是被逗笑了。
林秀才平日從不去瓦舍勾欄浪蕩,也不跟人出去吃大酒,就好口肉,這大病一場,最叫他難受的莫過於忌口了。
林蓉掀開紅泥爐上的陶罐蓋子,攪了攪藥汁,脆生生地問:“阿焱呢?這幾天他看見我扭頭就跑,怕是又跟我置氣呢,我白日裡給他在膛間騰的土豆他都沒吃。”
本來林家沒準備點頭答應陸家的婚事,還是林蓉自個兒跟官媒婆婆說了,跟陸家定下的。
阿焱聽過陸成材很多‘聲名’,也見過陸成材跟人勾肩搭背往月生坊走,那地界是瓦舍勾欄最多的,便死活不肯同意這門親事。
自打林蓉跟陸家定下親事,這小子就沒再好好跟她說過話。本來都被她做好吃的給哄好了,結果這馬上要出門子,他又彆扭上了。
林喬氏笑著搖搖頭:“他啊,跟你爹擠在一塊兒哭睡著了。”
“又哭?”林蓉挑眉,這小子平日裡不是最信奉男兒流血不流淚的嗎?每回哭都不肯叫人看見。
過了十歲後,他自詡是個大郎君了,輕易不再哭鼻子。
前幾個月因為她應了陸家的親事,他沒忍住,嗷嗷了兩嗓子,不肯讓她嫁,這竟然又哭了?
按頻率來說,今年有點超標。
“是為著什麼?”林蓉有點好奇,也有點心疼。
半大不小的小郎君,這年歲是最要面子的,若不是傷心極了,他絕對不會忍不到人後去,尤其是在爹面前,那小子包袱重著呢。
林蓉今年十七,跟弟弟差四歲,林喬氏剛生完阿焱那會兒身子不好,纏綿床榻了大半年功夫,林秀才又要在學堂教人讀書,家裡請不起奴僕,幾乎是她掄著小胳膊小腿照看起來的。
這小子許是認她,從小跟在她屁股後頭,算是她帶大的,也就是這幾年才不肯跟了。
“我都不稀得說他,前幾日他剛在你爹床前立了誓,說是要好好讀書,早點過了童生試,考個秀才回來,接替你爹教學生。結果今天不知怎的,在你爹床前背書呢,許是忘了一段,十三歲的郎君了,竟然抱著你爹胳膊哭了一盆子淚,哭得你爹都不好意思打他了。”
林蓉不說話,她心裡清楚,阿焱這是捨不得她,又不好意思跟她說,才藉著不爭氣的名頭哭呢。
“我燒點熱水,去投個帕子替他擦擦,不然明天起來臉腫了,見到人他又要彆扭的。”林蓉利落從一旁把鐵釜放在灶眼上,從身後柴火堆裡撿了幾根大枝的柴放進膛間,生火燒水。
林喬氏聽林蓉說起這個來,止不住又是難過,其實也不是現在才難過,已經難過許久了。
她這閨女養得好,家裡家外一把抓不說,知文識字不輸兒郎,跟她爹都能說到一塊兒去。
若是林秀才沒生這個病,他們夫妻二人怎麼都得仔細挑個好的學生定下,等將來也去做那誥命夫人去。
可惜林秀才這一病,還是勞什子的富貴病引起突發心疾,銀子流水似的往裡扔,即便是再秉孝道的學生,也沒有願意接他們家這個火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