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最多的那隊前,一個人影緩緩站了起來。
山門前的幾顆千年古樹枝繁葉茂,層層疊疊的葉片將午後的陽光擋在外頭,但有一束光透過縫隙溜了進來,細細碎碎罩在少年身上。
他穿著玉清派的白色弟子袍,頭上束著普普通通的木簪,但精雕細琢的五官,卻襯得他芝蘭玉樹,連木簪都變得矜貴了起來。
少年臉色透著不健康的蒼白,幽深的雙瞳是淡淡的棕褐色,像是琥珀。
他看向簡歡,臉上沒什麼表情:“我就是沈寂之。”
角落的銀杏樹下,簡歡和沈寂之相對而站。
眾人伸高了脖子望過去,那兩人四處都是夏日熱烈濃郁的綠,他們的白色衣袍在這一望無際的背景色中,像是冰天雪地裡的兩抹紅,那般鮮豔明麗。
坐在椅子上的玉清派眾人板著臉,一邊嚴肅的給新弟子測靈根,一邊小聲八卦著。
“你們剛剛聽到了嗎!沈師兄居然有未婚妻!”
“我真的驚到了,沈師兄不是六歲時就被谷峰主帶回玉清派,收為親傳弟子了嗎?沈師兄的家人也都死於那次惡妖作亂,怎麼還能有未婚妻找上門?”
“肯定是父母訂下的娃娃親。”
“可惜了,那姑娘還蠻漂亮的,但沈師兄一定會拒絕。”
“……”
這裡遠離人群。
沈寂之垂著眼,一字一句看著婚書,濃密的睫毛灑下一小片陰翳。
簡歡仰著頭,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片刻後,沈寂之將婚書沿著褶皺原樣折回,看向簡歡:“你爺爺呢?”
兩家訂婚的時候,他才三歲,很多都記不得了,包括這樁婚事。
可聽簡歡說起,記憶深處那個給他糖吃的爺爺,卻緩緩浮現。
簡歡用鞋子踩著腳下的小石子:“爺爺三個月前沒了。”
沈寂之抿了下唇,視線從她身上挪到外頭排著長隊的人上。
因著他的離開,那條隊伍久久沒有動靜。
他收回視線,壓下心中的煩躁,直言道:“簡姑娘,對於這樁婚事,我一心向道,恐怕無能為力。”
簡歡微微屏住了呼吸:“所以?”
沈寂之:“你要我如何做,才能同意退掉這門親事?”
挺上道的嘛。
既然對方沒有拐彎抹角,那她也開門見山了。
“十萬靈石。”簡歡伸出十根手指頭,“只要你出十萬靈石,我們這婚事就作廢,如何?”
“……”
沈寂之的神情明顯冷了下去,那雙褐色瞳孔的眼泛著幽光,一眨不眨地盯著簡歡。
簡歡被盯得有些發憷。
怎麼了?價位不合適嗎?
可這個價格,是書裡他自己提出來的呀,她也沒加價啊。
沈寂之閉了閉眼:“簡姑娘沒有其他要我做的事?”
簡歡想了想,搖頭:“沒有。”
她現在最大的困境就是缺錢,只要有錢一切迎刃可解。
沈寂之確認道:“簡姑娘只能接受這個條件?”
簡歡沒有猶豫:“是。”
聞言,沈寂之垂眸不再開口。
簡歡也沒有打擾他,十萬靈石不是小數目,人家也要權衡一下的。
她百無聊賴左顧右盼,還有閒心彎腰撿了片綠色的銀杏葉。
片刻後,沈寂之輕闔雙目,復又睜開,似乎下了決定,語氣生硬:“那就不退了。”
簡歡的動作一頓,指尖的銀杏葉從她指縫間滑落,在空中盤旋,而後顫顫巍巍重新落回地面。
她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你,你剛剛說什麼??”
沈寂之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