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沐大人就已經帶著我們僅剩的這批人逃離長安了。這協議,自然也不過是齊沐大人的拖延之計。”
他回望這一片莊子,“這暮雪村,也不過如此了。這十多來年,也是苟延殘喘。”突然風承謹喃喃問道,“長安還是像之前那麼繁華吧?”
李安通見他望眼欲穿,話語中似有悲苦之意,暗道風家也是大族之一,風承謹是世子,雖僥倖苟活,卻也失去了所有。
在這十幾年裡,有些人縱情歡樂,享受著順應局勢的恩德。那些不聽從何賢的人,卻被毀了一輩子。
於是情不自禁地說了聲是。
退回莊裡,只見暮色天空透著如桃釉般近乎透明的色彩,粉黛微呈,煞是美麗。果真是千山暮雪。
站在高處的齊沐目送他們一行人浩蕩地離開,才舉步熟練地來到莊內,來到剛才他們看雪景的地方。只不過天色已晚,已看不到什麼風景了。不過這對於一個瞎子來說,也沒大區別。
風承謹送完人回來,走到他身邊,感嘆道,“孩子們都長大了,什麼都變了。”他痴痴地望著齊沐道,“阿清,你卻從沒有變。”
齊沐微微一笑道,“不,承謹,我已經變了。十五年了,滿腔的鬥志熱血,到如今的一潭死水。我還想掙扎反抗,可是身子不允許了。”
“我聽說你昨晚病犯了,還好嗎?”
齊沐微嘆一口氣,“不過將死之人。我這副身子,只怕是撐不到何賢覆沒的那一天了。”
風承謹沉痛道,“阿清。答應我,要好好活著。哪怕我們這些人全部都不在了。你都要活著。只有你活著,我們就會快樂。我們都希望你活著。”
他握住她的手,心痛的想,為什麼要讓一個女子承受那麼多?
齊沐,又名李荁清,太史令李揚水的女兒。揚水有兩女,大女名為李荁清,小女就是李荁真。李荁清幼時被齊家撫養,成為齊家公子,後入朝為官,是前朝最後一位狀元。
她身骨嬌弱,當年卻憑一己之力,救了大家。一生未婚,如今身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當年的李荁真被郭嘉樹所護,李荁清若是想逃,也是可以的。但她沒有。
齊沐搖搖頭道,“你們不在,齊沐就不在了。——但願他們會心生畏懼,就此離去罷。”
風承謹苦笑道,“我看那個李安通有你李家人的倔脾氣,必不會輕易放棄。”
齊沐嘆氣道,“我知道。若是如此,就只有把我的命賠給顧澤了。希望他能記得當年和我的賭約。”
當年,齊沐和顧澤約定,玩一次貓和老鼠的遊戲。若是三天內,他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他們自甘受刑。只不過在剛立下賭約的當天,她就把剩餘的受難人,一一妥善地救出長安城,當時相助人還是郭嘉樹,她名義上的姐夫。
而這賭約一斷就斷了十來年。
“阿清。你知道,顧澤想要的從來不是我們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裡,我們不過是些螻蟻,他就是想跟你玩這一場遊戲,所以十年來才堅持不懈。”
“遊戲?”她輕輕一笑,笑如清蓮,
“那很好。人生如戲。這遊戲拖了十來年,也該有個輸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