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大起大落的遭遇又豈是一個從未受過磨礪的富貴公子所能忍受的?一旦生死危機不斷逼近, 他遲早會心態崩潰。
沒辦法對付滅門的仇人,也不能拿趙重之如何,唯一能夠做的便是遷怒於蕭無義, 將所有的憤怒、怨恨、恐懼、不甘都傾瀉在對方身上!
而這就是趙重之想要看到的。
他要讓這位即便遭遇了滅門慘禍也不改微笑的天真小少爺放棄心中堅持,徹底墮落;讓哪怕身處魔道卻還抱有某些不切實際妄想的蕭無義認清現實,受到來自本身一時心軟的反噬;讓好心不得好報, 堅持難得正果。
而欣賞這種幻想破滅、堅持粉碎、信念扭曲乃至道心蒙塵的戲碼, 正是趙重之最大的樂趣所在。
前不久蕭無義的表現就讓他很滿意。
然而晏危樓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他意料。
被突然抓到某個魔道宗門來, 他不緊張不害怕, 從容得像是回了自家;幾天時間裡被明示暗示即將同蕭無義陪葬, 他不怨不恨不憤不惱, 還有心情用乾草編了一堆小玩意。似乎即便刀斧加身, 也難以破壞他身上那份自在從容。
心如頑石,從不動搖。
這正是趙重之最厭惡的一類人。
地宮深處,距離關押幾人的那間地牢不遠的另一處暗室中,遠遠透過牆壁上的一扇小門能夠清晰看見地牢中的一切。
一身青衣的俊秀少年高高坐在乾草堆上,姿態悠閒,饒有興致地編著一隻草兔子,不時說些什麼;
原本急切惶恐在一旁走來走去的謝淇不知不覺被感染,漸漸也淡定地坐了下去,神態專注地看著他編兔子,偶爾還會出聲問上幾句;
而此前一直冷著臉、垂著頭的蕭無義也不知何時露出了淡淡笑容,注視著這一幕,似乎心中的憤怒都化解了不少。
眼看著晏危樓如此佛系,還將另外兩人也都帶成了佛系鹹魚,坐在暗室中的趙重之目光死死釘在晏危樓身上,眉頭越皺越深,表情近乎扭曲。
「不該是這樣的……」
他呢喃著,心頭沒來由湧起一股怒氣,猛然一拳砸在身邊的牆壁上。
「砰!」
沒有動用真氣,這一拳實打實砸在牆壁上,頓時鮮血迸濺,染紅了他的五指,一股劇痛從指節處傳來。
「宗主你這又是何必!」
暗室的另一邊,一個人大搖大擺走了進來。他外貌還年輕,但頭髮卻半數灰白,相貌也算清秀,卻偏偏透出一股子陰沉詭異。一件灰撲撲的長袍上混雜著種種藥香,聞著就透出苦味。
這人名為瞿方,是煉血宗唯一一個敢用這種語氣和趙重之說話,而對方還不會發火的人。因為他是煉血宗唯一的煉藥師,關係到趙重之的大計。
一走進來,看見地牢中那副堪稱和諧美好的畫面,瞿方便明白趙重之突然發火的原因所在了。他「嘖嘖」兩聲,又搖了搖頭,實在不明白趙重之那變態又無聊的愛好有何樂趣所在。
不過瞿方也並非好管閒事的人,他突然到來是有正事的:「宗主,所有材料都準備好了,煉血池隨時可以啟動。現在只差最後一份大藥。」
說到這裡,他伸手便指向了不遠處的蕭無義,兩眼放光,那張死人臉上滿是躍躍欲試的笑容:「以活人入藥,煉就血丹……嘿嘿,這個想法我已經完善了十多年,還是第一次真正嘗試!」
趙重之驚喜道:「這麼快就準備好了?」
瞿方笑眯眯回答:「大部分藥材宗內早就收集到了。只有少許不易久存的新鮮藥材是這幾日弄到手的。」至於是偷是搶是買是騙,這就不必在意了。
表現得活像是一個蠱惑君王煉製長生不老藥的奸佞之臣,瞿方興奮地搓著手掌,甚至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