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半邊臉聖潔莊嚴,右半邊臉鬼魅妖異,不知是神靈墮魔,還是妖魔濟世。
喧鬧的人群不知不覺變得寂靜。
面具下的少年輕笑了一聲,身形輕如鴻羽,飄然落在摘星樓上。
樓中原本伸長了脖子看熱鬧的一眾少年,下意識後退一步。
「怎麼?不認識我啦?」
少年祭者隨手摘下詭異的神鬼面具,一張容光懾人的臉龐緩緩現出,帶著渾然天成的氣度。雙眸深黑如墨,唇色淺淡而薄。眉鋒如冷劍,出鞘寒七分。
這位相貌俊美得幾近咄咄逼人的少年隨意坐在欄杆上俯瞰眾人,唇角噙著三分散漫笑意。
樓中沉默片刻,一片驚愕:「世子殿下,怎麼是你?」
晏危樓微低下頭,唇角弧度加深,那三分笑意立刻變作十分。他笑了笑:「怎麼就不能是我?」
一眾少年連連擺手,紛紛起身避席,嘴上也是一番誇讚吹捧,只道這位世子殿下給了大家好一場驚喜。頓時一群人輪番上來敬酒。
晏危樓含著笑,一一應了。
他也不去拿斟滿的酒杯,只拎起旁邊一隻精緻的銀色酒壺,張開嘴仰頭便倒,「咕嘟咕嘟」幾口喝了個底朝天,語氣中帶著莫名的懷念。
「不錯不錯,許久未至,這摘星樓的飲仙釀倒是越來越醇了!」
「世子莫不是記岔了……」有人大笑,似乎喝上了頭,「前些天咱們不是還來過嗎?」
晏危樓也沒反駁,只是幾口將一壺酒喝了下去。大概是喝得太急,少許透明的酒水順著他下巴滑下去。剛剛觸碰到那莊重的玄色祭服上,衣襟上交織的金色火焰紋路便是一閃,將酒水盡數蒸發。這竟是一件特殊的靈器。
眾人看得眼熱不已,再一次在心裡確定了這位齊王世子不可撼動的地位。
眾所周知,齊王世子晏危樓武道修為一向平平,至今也沒能破除肉身七重枷鎖。倘若不是有靈器加持,剛才又豈能出席祭典,以微薄修為升空御天,如此風光無限?
而這靈器從何而來?自然便是大雍皇帝陛下默許的。這份厚愛與殊榮,恐怕某些皇子都無法企及。
頓時少年們起鬨得更厲害了。
晏危樓來者不拒,與眾人推杯換盞間,他眉鋒飛揚,雙眸神采煥發,顯出天然的灑脫意態。
摘星樓上氣氛越來越熱烈,甚至將樓下的絲弦之聲暫時蓋過,引得不少人訝然側目。
直到看見那隨意坐在欄杆上開懷暢飲的少年側影,被他那莫可逼視的容光所懾,這些人立刻恍然。
——原來是齊王世子!
說到齊王世子晏危樓,京中百姓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雍立國八百年,獨佔神州浩土一十三州,這每一寸土地都是前人一刀一槍從前朝皇室手中奪取的。
立國後,為封賞開國功臣,太祖以三州之地分封七位諸侯。
直至如今,傳承三代後,這些異姓諸侯或因罪奪爵,或意外絕祀,至今只餘三戶,齊王正是其中之一,也是勢力最強的一位,坐擁半州十一城。
為表忠心,現任齊王繼位不久,便遣送年僅六歲的世子晏危樓入盛京隨諸皇子讀書,到如今已有十個年頭了。
齊王如此識趣,皇帝自然也是投桃報李,對晏危樓這個便宜侄子甚是寵溺,一應要求無有不許。
而這位世子也是個怪人。不通詩文,不好武道,生平只愛美酒美食,成日裡以紈絝子弟自居,卻也沒見他做出那等花天酒地、傷天害理之事。相反,倒是不時有些急公好義、打抱不平之舉。
他身份特殊,背後有皇帝撐腰,為人又平易近人、豪爽大方,因此,除了極少數與他不對付的人,走到哪裡都是被人笑臉恭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