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桐也不知信沒信,精明的眼睛在他臉上逡巡片刻,方道:“都說了是聖嬰,按現在的輩分排就不妥了。嗯……就當他是海字輩吧,不必取名字,反正過不了幾年還得改。”
最後一句話別有深意,但張驚浪只當沒聽見。
他回頭看一眼張也成,故意撞了下肩膀,說:“海字輩,那就是咱們的侄子了。成子,大過年的,當伯伯叔叔的得有點表示。”
張也成看看他又看看張瑞桐,狀若無事地掏出一串錢來,然後開著玩笑說:“二哥,我看你那荷包都空了,你表示什麼?”
“這不用你惦記,我還能給不起?”
說著他就去摸荷包,好像如張也成所說,裡面早都給空了,摸了半天,掏出來一塊羊脂白玉麒麟墜,用皮繩穿著的,親手給嬰兒戴上。
“幸好還剩最後一個。”張驚浪慚愧地笑了笑,像給自己找補似的,跟張瑞桐說:“這可是咱們張家貨真價實的麒麟兒,戴這個正應景。”
麒麟血,麒麟兒,再沒有更合適的了。
微微冒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血肉裡,張驚浪用疼痛提醒自己,維持著無懈可擊的笑顏,直到張瑞桐抱著孩子離去。
來同善堂前,他曾無數次地希望,這枚吊墜不會有送出去的機會——只是破滅了。
見了聖嬰,之後的環節便沒有什麼特殊的了,祭祀了先祖,喝了守歲酒,新的一年正式宣告開始。
張驚浪推說自己耐不住寒冷,跟張瑞山打了招呼,悄悄離開。
回去的路不長不短,但相對偏僻,路上只偶爾能碰見幾個出來放煙火的本家小姑娘。轉過後山的山坳,就真正是荒無人煙了。
張驚浪手裡提著煤油風燈,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劇烈抗議,像是下一刻就要炸開。
就在這時,前方竄出一道黑影。
他驀然頓足,警覺地環顧著四周,聽見了左前方一個綿長的呼吸聲。
“出來吧,這裡沒有其他人了。”張驚浪沉聲道,“別浪費時間。”
一箇中等身材的男人很快走了過來,在兩步之外停下。
煤油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一雙狗皮靴子。
“為什麼執意改變計劃?”男人似乎有些憤怒,“別忘了你答應過我們的事。如果你想反悔,你不會比你那個弟弟下場更……”
話音未落,油燈先落。
男人來不及反抗,就被輕易制服,半張臉都被按在了雪窩裡。他不敢尖叫,怕被別人發覺,也怕張驚浪真的失控。
“再敢胡說八道,別逼我殺了你。”
如果此刻有人經過,定會對張驚浪近乎癲狂的舉止驚愕不已……可惜沒有。
“我們是在合作,可我不是你的屬下。我即便殺了你,你們也還會派新的人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