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這父子倆,當真是兩派模樣,一個天天笑口常開像彌勒佛,一個像要屠盡天下不公事的怒目金剛。
順安帝老了,喜歡那些把憤怒不平寫在臉上的年青臣子,不喜歡這些笑裡藏刀老奸巨猾的老臣,總有種這些老臣一笑,天下準沒好事發生的感覺。
他哪怕見佩準的老父佩圻,也比見這氣人的佩準強。
爺孫三代,壞了中間這一個,佩家的門風也是被佩準壞了。
“這砌刀十八文一把,”順安帝喝了口粥,順了順氣,手按著桌子上放的信紙,看著那價目錢道:“誰家的砌刀十八文一把?”
“嘶,西市打鐵鋪艾鐵匠家的。老臣想想,是在二十二年前,因因緣際合,我在他們家的鋪子裡面隨緣參了點份子,這價錢是便宜了之後的,這裡頭減了我那部分利錢,也除開了鐵匠鋪的利錢,他們家也不好意思掙我的,且這砌刀用的也不是好鐵,是老臣去了鐵匠鋪子巴拉了一下他們不要的廢碴子,又去了工部買了些工部便宜賣的下等鐵砂煉的鐵,打把的木頭棒子,用的是鋪子裡本來就有的,也不花錢,就這般合計著,砌刀成本就定在十八文一把。”佩準詳詳細細,把來龍去脈皆一一道來。
一般砌磚頭用的砌磚刀,至少在八十文一把。
他的話,讓順安帝多看了他一眼,皇帝問:“這就能煉出鐵刀來?”
“能。”
“什麼樣子的?”
“已經煉出來了幾把,下月到臣來始央殿當值,臣給您帶來看一看?”
皇帝看著他,不語。
佩準飛快道:“下午,下午,下午老臣一散值,就去拿刀送進來。”
皇帝收回眼,又看下面的價目。
佩準定的物料價目低到匪夷所思,若是衛國物什皆這般便宜,衛國該是何等富有,富得流油還是輕的。
這宮裡採辦若是按佩準定的來,順安帝莫說養二十萬士兵不用發愁,便是養二百萬又何妨?
順安帝指著價目又問了幾個價目過低的東西,問罷,發生佩大人的生意也是做得極大,他下意識便想嘲諷他這臣子幾句,可一抬首,佩準那一頭白髮首先映入他眼瞼,佩大人那身洗漿得發白的官服也進入了他的眼內,他那句嘲諷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佩家不富。
這都城,誰家有錢,誰家沒錢,順安帝心裡有數。
便是鳳棲宮那小娘子手頭裡的錢哪來的,順安帝也清楚。
至於佩準有份子的這幾個鋪子,佩準是如何參與到裡頭的,順安帝也在探子呈上的信報裡看到過詳情。
一臉喜笑的佩準,所說的話句句屬實。
佩準把油滑端在臉上,可在皇帝面前做事從不摻水份,是便是是,不是便是不是,經他手所做之事,所說之話,經得住細查。
這便是佩大人的生存之道,讓同僚看不起他,不把他視若威脅,讓皇帝便是想砍頭,也不至於到把他的頭砍掉的份上。
“為何把價錢定這麼低?這次不怕打眼出風頭了?”皇帝提箸吃菜,淡淡問。
佩準猶豫片刻,苦笑道:“便是打眼出風頭讓人罵的。我家那孩兒也不知道從哪吃的熊心豹子膽,要改宮制。老臣看您也是準了,可這後頭的罵名,我家那小娘子是擔不住了,老臣想著,能分擔一點是一點,至少前朝這股火,先發到老臣身上,那小丫頭剛大病初癒,又送走了丁大人,這下急於求成又想出這麼個餿主意,她是恨不能把十年的事在一年裡做了,她糊塗,老臣卻得想著怎麼保她的命,保佩家的命,要不就算她哥哥縱然有那三頭六臂,也救不了這兩個小糊塗鬼。”
佩準說話,當真是一點誆也不胡謅。
順安帝把粥吃完,接過吳英遞過來的溫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