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皇帝眼裡,她們只是吃他米糧的碩鼠,娘娘恨他,也憐他,明明早就不想活了,可還是熬到了這宮裡有了個小打小算小戶人家出來的太孫妃方才撒手人寰。
太孫妃再不好,可娘娘的眼光也是好的,她識趣,膽小,擅於討好討巧。
就是確乃也小家子氣了一點,自以為是,沒有大智慧。
不過一個人也不可能把所有好處皆佔盡,吳英想到那橫空出世的佩家子,想及陛下爺那難得露出的輕鬆笑容,心中前些日子對那自作聰明的佩女的厭惡便消散了些許。
沒想到這佩家女擅長討巧討好,還有雙巧手。
再進去,跟著他的小拾八也是轉著骨碌碌的眼睛到處看,不一會兒,他湊到吳英面前,跟吳英道:“師爺,比前幾日我來好似不一樣了,不過那天夜黑,孫兒也沒看仔細,不過比那天新多了。”
他蹲下身,看了看地上塗了新石灰縫的青磚,起身和師爺稟道:“這地上的青磚塊好像沒換,還是舊的,像是洗了洗。”
“磚頭還洗啊。”窮苦人家出身的小拾八傻呵呵道。
吳英哂笑一聲,手中拂柄一甩,朝前方停下等候的宮女一頷首,跟了上去。
這廂,鳳棲殿主殿,已得吳公公往鳳棲宮來訊息的佩梅去殿內讓三娘幫她整理了下頭髮,三娘讓她去把身上這身做活的衣裳換了,換身見客的,佩梅搖頭道:“不了,吳公公怕是早就知曉了我們殿內的動靜,換了等下他走了還要換,就穿這身罷。”
這身是她孃親給做的新衣裳,是按著她今年的年歲在她出嫁那年一針一線給她做的,是極好看的新衣裳,可以見客的。
“也好,”殿下頭上太素淨,用的皆是木釵挽的發,她侍候的這位小主人,心思從來不在這些身外之物之上,連洗梳也不用宮人伺候,這種性情,不該來這人人想踩別人一頭的皇宮,三娘幫她把頭上的木屑草灰撣去,道:“那頭飾配這身衣裳也搭,不換了。”
“嗯,”佩梅嫣然一笑,“這幾根釵子皆是詡兒親手做的。”
她少時不懂事,可詡兒那時確也用真心對她,他們青梅也曾一道煮酒喝茶讀書論史談情。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一枕清風夢綠蘿,人間隨處是南柯。
那過往對詡兒的憐,對詡兒的情,早就夢醒,佩梅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心中只存著小郎君一人的小娘子了。
小娘子固然因天真而可愛,可想在深宮活下去的太孫妃,心中若只存著小郎君,小郎君也好,小娘子也罷,無非不過為深宮塗兩抹年弱的小遊魂。
日子的難,做夢無法消解,那便用雙手去做,雙手去博,想來是條好出路。
拾掇好儀表,佩梅出去,三娘跟在她身邊,不禁多注視了這小娘子兩眼。
沒出乎三娘所料,丁大人走了,小娘子殿下眼淚不斷;亦出乎三娘所料,丁大人走了,小娘子處處有餘不紊,遊刃有餘,處變不驚。
亦如此時,此刻。
主僕倆出去,方走到鳳棲主殿的門口,就見白眉白鬚神色蒼白的公公越走至正殿中間的青石板路上,快步而來。
這宮裡的公公,有幾個掌權的大公公走路一步一搖,踱著方步甚是威武氣派,而吳公公出現在眾人眼前時,皆箭步如飛,肅殺冷洌,就像皇帝手中那柄遊走的刃,現者殺人取命,令人股寒。
他沒有威武的氣度,他只有殺人奪魂的氣勢。
便是此時他氣勢大減,不似來殺人奪魂,跟在太孫妃殿下身後的三娘等宮人遠遠地便朝吳公公福身施禮。
宮人們先行了禮,佩梅等到人到她跟前,方才跟吳公公淺福了一記腰,細語相迎:“公公好。”
吳英躬身,回了她一記禮,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