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便是這世上最大的恐懼,也得被與之徵服。
這也便是長大罷,便是眼淚,便是鮮血,也壓不住那一定要活下去的希翼。
姑姑不讓她近身侍候,佩梅便聽話不去,只有正中午那一個時辰進去照顧姑姑。
中午姑姑並不總是清醒,不過會醒來一會兒,和佩梅說上一兩件小事。
這皆是過往皇宮裡的一些事情,有涉及皇后的,也有涉及皇帝的。
姑姑頭幾天說得溫吞,輕巧,過了五六天,小事裡開始死人,起初只是死一兩個,後來,死一二十個,再後來,抄家滅門,也是時有發生。
皇帝自被皇后背刺後,他溫吞的性子溫吞的手,就像變成了一把無情的刀,從此,再沒有人能讓皇帝心慈手軟。
佩梅聽得遍體生寒,原來,後宮妃嬪生也好,死也好,皇帝是不在乎的,便是生了兒女,有兒女傍身,她外頭的孃家要是拿她作筏子,拿她當人情求情,她也是活不下去的。
皇后娘娘能活,是皇后娘娘已死過一次了,她拿皇帝以往對她的感情保下了一條命,從那天開始,她是皇帝的大內總管,卻不是皇帝的妻子。
她幫著皇帝治理後宮,苟延殘喘。
可她終究是人,不是條只要有吃的就能活著的狗,是以她一生痛苦不堪,活著的每一日,皆是在受刑。
這些事情由氣若游絲的丁姑姑說來淡淡,佩梅聽來卻驚詫莫明,每日走進小殿的腳步越發沉重。
她沉重於姑姑嘴裡所說的事,也沉重於姑姑一日越過一日的昏睡。
她想花銀子叫人出去給祿衣侯府送信,叫女醫把姑姑做的藥送進來,這事被三娘得知,接而被姑姑得知。
姑姑得知後,沒有罵她,也沒有再說“是你害死我”的話,姑姑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直到佩梅朝她雙膝跪下,低頭認錯:“梅娘錯了!請姑姑諒解!”
姑姑沒有諒解,姑姑滿眼失望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姑姑的不說話,比打罵斥責更讓佩梅害怕,她在小殿跪了一下午,不敢離去,而睡在床上的老姑姑似是不知道她跪在那兒一樣,一個下午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三娘在殿中來來去去,給姑姑喂藥進食,也對她視若無睹。
直到晚上,三娘過來,扶了她出去。
三娘扶她回了小屋,跪下給她膝上上藥,佩梅駝著背,乖巧討好地朝三娘喊:“三娘姑姑,三娘姑姑……”
三娘也老了,她比女使大人只小個幾歲,她如今也是四旬的年紀了,她七歲入宮,跟了大人一輩子。
她年輕的時候也做夢,也想被皇帝看上當妃子,後來,千方百計想當妃子的死了一個又一個,當上了的,跳了井的十個裡頭佔了六七個……
她們以為等在小屋裡,不用沒日沒夜地幹活,就能吃飽飯有人侍候了。
可惜她們是不用做活了,餓了沒人送飯,想討口飯話,手裡又沒銀子使喚人,又抹不開被皇帝寵幸過的面子去找小廚房要口飯吃,皇帝想不起她們來,她們又被奚落嘲笑,大起膽子奮不顧身的一朝挑逗,換來的是千百個日夜的以淚洗面。
可淚也換不來皇帝的另眼相看,等不來皇帝賜予的榮花富貴。
她們生前詛咒皇后,怨皇后擋了她們的路,皇后沒把她們放在眼裡,等她們知道從來無情的是皇帝時,就便是心死之日,她們只得以死告終,告別這夢碎的一生。
這是一個皇后還得省著銀子給皇帝花的皇帝后宮,小心翼翼的三孃的夢醒了,還是呆在鳳棲宮。
膽小是卑賤的奴婢的羞恥烙印,膽小也救了她的命。
她的夢起夢醒,皇后是知曉的罷,而大人,肯定是心知肚明的,她們看在眼裡,什麼也沒有說,三娘初初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