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看臉色,最高時,他當了皇帝,此時,他便是最高無上的皇帝,他便是規矩,他沒規矩也是規矩,是以,他在死前,把這些年他在皇祖父眼皮子底下一寸一尺搶到手裡的兵權,放到了妻子手中。
為此兵權,最是難的時候,他皇祖父還日思夜想過要奪掉他性命,祖父不喜歡一個病懨懨還覬覦兵權的孫子,而衛詡發了狠地想要兵權,一心認為只有兵權,方才能護住妻兒性命,祖孫倆因此一度反目成仇,末了以老人退讓告終。
祖孫對峙期間,衛詡笑容滿面,表面恭謙溫儉讓,實則一步不退,祖父退讓一步,給了他想要的十萬兵權那日,太孫依舊笑容滿面,淚也流了他滿臉。
他問其祖父:“您說,是您當年養兵難,還是今日詡兒奪兵難?”
順安帝雙眼陰鷙望著他,卻在他走後,跟身邊的公公道:“讓康兒這段時間就跟著他父親,學學他父親的狠勁。”
順安帝不在乎他孫兒在死前奪他的權,相反,他開始欣賞他這個活不了幾年發了狠地要為其妻其子奠定他們倆在其身死之後安全的孫子。
當皇帝的,沒這個心魄,衛氏頂多傳到三代打止。
後人能享的,是前人積累的福,前人不為後代著想,後代再是能耐,無非撐到後代這一代為止。
順安帝沒想到的是,他以為其孫會把兵權放到其一手養大的兒子手中,卻未想,宜樂帝死前,把兵權交給了他的妻子。
這些年,由皇帝直統的衛國大軍的將領,每次領命上任,皆見過當時的太孫妃,後來的太子妃,如今的國母佩氏。
且任命他們之前,衛詡皆與妻子商量過,她認識大軍上上下下數百將領,且對他們知根知底,任命他們,罷免他們,她皆能找到他們的優勢與缺口,她知曉如何控制他們。
宜樂帝把兵符給了妻子,且握著妻子的手笑問道:“康兒還小,可用為夫與康兒商量,在他上位之前,讓他母親當幾日女皇嘗一嘗不用為奴為婢,無需為夫為子膽顫心驚,讓世人為她膽顫心驚的日子?”
他說得戲謔,眼神卻是再認真不過,佩梅在最是絕望的時候,她沒有等到兒子回到她懷裡,那時候,她便是連父親祖父還有這世上最是對她心存良善的表姐也恨上了,那也是她一生當中,最是痛恨她嫁給了太孫衛詡的時候,那時,她萬念俱滅,每日嘴間左右唸叨的便是那句,“不如死去……”
不如死去……
她把握不住她的命運,不由死去。
那一年,成冠不久將將得一子的太孫白了半頭頭髮,前去始央宮死跪,舍了命,也舍了求了二十多年的前程,只為成全她心願。
人生吶,難呀,難於上青天,用情愈深,割捨情愛,愈是痛不欲生。
佩梅那年,哭幹了眼,哭斷了魂,再見到兒子,她愈發沉靜,把太孫裝到了眼底,太孫笑她陪著,太孫痛她也陪著,陪了十餘年,太孫也要去了。
太孫這些年用了太多藥,近幾年,他便是小小一記咳嗽,咳出來的也是紫黑色的血,往往她在時當著她的面喝下的藥粥,在她離去不到瞬間,他便能連粥帶黑血咳出來。
他身上是紫黑的,這些年禁止佩梅睡在他身側,佩梅便睡在側殿,夜夜豎耳聽著他的動靜入睡。
佩梅願意他去死,如若不是祖父年邁,也就幾年的事,她也是要策劃宮變的,可饒是知曉老皇帝活不了幾年,要如何平安弒君的想法,日日盤旋在她腦海。
故人心易變,她從太孫妃變成了太子妃,膽子也從太孫妃的膽子變成了太子妃的膽子,為了太子早死,她便想讓皇帝早死。
這便是她佩氏梅孃的下半生,孃家的父母兄長妥了,她最惦念的,便是讓丈夫活著的時候少些痛苦。
至於她的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