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三娘帶著蘭女醫步入了殿內。
換藥時,蘭女醫把草藥刮開,把烈酒灑上太孫妃背上,見佩太孫妃痛得嗚咽出聲,她冷冰冰道:“您該在床上趴上至少半月。”
半月?
這廂侯夫人看向府中醫娘,淡道:“她等下便要著手書寫文冊。”
蘭女醫手上一僵,捏著烈酒瓶的手一頓,看向了侯夫人。
侯夫人卻已收回了眼神,眼睛看著桌上那疊書冊,已然怔然入神。
這是侯府夫人,自己的小師姐,蘭女醫無奈,蹲下身來,接過三娘手中的帕子,擦過那片雪白的背上流下的鮮紅的血液。
此時,三娘在旁已淚如雨下,她知道殿下疼,卻不知道殿下疼成了這般模樣。
她想說殿下不要寫什麼文冊,她不知為什麼這些貴人們為何一個個如此鐵石心腸,親人痛不當回事,自己痛也不當成一回事……
可她又知曉,此刻的痛若是忍不過去,就沒有她們鳳棲宮一宮之人那明日的性命。
貴人的,她們這些命如螻蟻的奴婢的性命,沒有此刻的忍耐,明日就會一命嗚呼。
她痛不欲生,哭出了聲來,她哭得肝腸寸斷,太讓人聞之心碎,佩梅扭頭看到她那剛毅的哭顏,眼中一熱,熱淚不由滴下。
眼睛滴下那一刻,佩梅下意識咬緊了牙關,朝好姑姑溫聲道:“姑姑莫哭,我不疼。”
她聲音嘶啞,說出“不疼”二字出來,三娘已把頭埋在了腹中,無聲號啕。
此廂,烈酒隨著鮮血,流進了佩梅的股腹,佩梅疼得眯起了眼,雙手緊握,也把頭埋進了雙膝間。
她好痛啊,太痛了。
她想哭,可不能哭。
她還有鳳棲宮要撐著。
她還要等詡兒回來。
她還要站在頂峰,告訴祖父祖母,爹爹母親,不要怕,梅娘不僅能自保,也能保護你們了。
她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要去做,是以,不能哭。
她要堅強。
她要續著這口氣,活成她想要的那個樣子。
不能哭……
不能睡……
要撐過去,她還要把賬冊抄好送走,表姐都已經進宮陪她抄書來了,她不能痛昏過去,她沒有痛昏過去的資格。
佩梅強忍著,忍到嘴角咬出了血,忍到有人拿衣裳包裹住了她,忍到表姐餵了她藥,她方才咬往顫顫發抖的牙齒,聽表姐抱著她淡淡道:“小娘子,容不得你休息,官屋制定法的第一道筆跡必須由你親自手寫,此法乃你和你父母家人往後安身立命之根本,此事會記錄在史,流傳千古,亦涉及你佩家世代子孫往後的生存,你此時便是想睡也睡不得,我是前來確保你完成此事之人,你便是暈了,我也會扎醒你,你就莫要暈了,省得我們姐妹浪費那時辰,徒增苦惱。”
侯夫人之話,空靈冷淡,聽在身心皆痛極了的佩梅耳裡,卻聽出了表姐那字下的聲聲啼泣,她表姐話下那悲絕的哭音,就像一個死者在哭泣生者的掙扎痛苦。
她憐惜我呢。
姐姐在憐惜我。
佩梅哭出聲來,這一聲出來,她身上的痛好了大半,她撇起頭來,與姐姐笑道:“沒有浪費。”
“不是浪費,”她緊緊握著姐姐的手,笑道:“不會浪費,姐姐在我身邊的每一刻,是梅孃的來日方長。”>r />
是梅孃的天長地久。
她何其有幸,不管日子多艱難,總有人不畏生死,不畏恐痛,總會來到她身邊來幫助她,來幫她活下去。
她不會暈過去的。
和姐姐在的每一刻,她皆是幸福的。
“是了,”侯夫人淡淡地道,她眼角滑過一滴淚水,依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