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這般看我?”她不哭的臉,比哭起來讓人看著還難過,侯夫人看不懂,便問道。
“詡兒身子一日不好,皇祖父便一日不能對他委以重任嗎?”佩梅死死咬住唇,雙肩顫抖,為她的愛郎悲傷不已。
“沒有人想要一個當不了幾天皇帝的繼承人,我們陛下不可能要這樣的繼承人,朝廷裡那些陛下一手帶出來養出來的忠心臣子,也不想要這樣的下代君王,便是你姐夫,也不想要一個無法撐起他效忠的天下的衛國君王……”
表妹眼中流出了兩行淚,她那雙黑白分明清亮的眼此時淚眼婆娑,眼裡皆是一層蓋著又一層的水波,眼睛就像浸在了淚水當中一般,侯夫人看到了她的哀悽絕望,不過侯夫人不甚懂她的哀悽絕望。
素有木頭美人之稱的侯夫人還是神情淡淡,她的口吻依是不緊不慢、不慌不忙,“可這是大家的不想要,與太孫何干?不說遠的,就是說陛下,陛下這些年所做的事,又有幾樁是世間人想讓他做的?”
“太孫想做什麼,要什麼,且去成為他便是了,”侯夫人淡淡道:“你看史書上,哪一個英雄梟雄,不是在荊棘中登頂?”
衛國也到了這個時候了。
人想要什麼,只能透過自己獲得。
他人的閒言碎語,專為擊毀你而來。
一個能被言語打敗的人,人生處處是坎坷,日子尚且過不好,如何去成為一代君王,建功立業,統轄天下?
君王身邊可滿是豺狼虎豹,只等君王一朝虛弱,便咬斷君王的脖子,取而代之。
一家之主尚且難當,一國之君,豈是那般好為?
沒有強硬的心志,振奮的體魄,如何擔得起一國之人,一國之事?
太孫若是經不起這搓磨,觸不到那個位置,對他反而是好事,比他有朝一日被人送上皇座,又被人像豬狗牛羊一樣驅趕下來要強上一些。
侯夫人前世便是一個被閒言碎語擊毀的人,她分外知曉,人是擔不起她心力之外的功名利的。
功名利祿也是一種損害,人擔不起,就會被它吞噬。
太孫擔不起眾人對他的懷疑,那他早早收手,或是在建業途中死了,那便是他的命運。
無論何人幫他,僅是提供助力,一切皆得看他自己,能不能熬得下去。
一如當今聖上。
老聖上若是不想活,便是來個神仙,也吊不上他那口氣。
醫治皇帝的聖醫乃侯夫人義父,她義父私下再三與她感嘆,不是他醫術高明,而是皇帝太想活了。
有些比皇帝病輕許多的人,還是在她義父手裡死了,而她義父用同樣的醫術治療皇帝,只是給皇帝遞一個氣過去,皇帝似乎就能從黃泉路上匆忙趕回來,不給黑白無常拘他的機會。
人的意志,是有機會越過生死界限的,侯夫人從來沒小看過太孫,自知曉這是自家表妹要嫁的郎君後,往往見到太孫,她便會多瞧上兩眼。
她甚懂太孫溫仁笑容下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