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姐把人送走,又急步回去,沉聲跟蘇苑娘說了前院的事:“一聽說您病了會過人,那位孝義太太就想走,歸爺家那位太太倒是說了幾句話,說本來想請您過去喝杯酒一道慶賀慶賀,不料您卻病了,真是不巧。”
“還有什麼?”蘇苑娘問。
三姐想了想,補道:“頭一句是說今晚設宴招待府城過來報喜的貴客。”
蘇苑娘點點頭,拿起三姐回來說話時擱
下的碗,接著用膳。
膳罷,蘇苑娘去了書房,拿起那位香花娘今日拿回來的押看了看。
常隆歸家的是常隆家畫的押,常六公家是他的大兒子常太白畫的,都算是當家人,押畫了就是鐵板釘釘的欠條,絕跑不脫。
能把這借據打回來,不用下面人仔細說,蘇苑娘也知道不容易,她親手把借據放到帳本里,跟站在前面的三姐道:“跟知春支二十兩銀子,給柴房那邊送去。”
二十兩,比她一年加起來的月銀還多,得銀子的不是她,但三姐已喜上眉梢,替人謝上了:“謝娘子。”
“謝娘子。”
看她開心,蘇苑娘淺笑,朝她頷首。
三姐俠義,性情疏朗開闊,不知道的還當她在其中拿了什麼好處,但多經上一世,知道三姐幫過許多人的的蘇苑娘卻知她不是那樣的人。
這世上許多的事是計較不過來的,他人助我,我助他人,我能留下性命是他人扶助過我的結果,我助他人,唯盼他人平平安安、長長久久,有人笑我痴傻,我卻不覺如是,娘子,我深信就是有朝一日我命喪沙場,就是父母遠在他鄉,亦有人為我哭為我笑,為我舉杯高歌,招娣這一生絕沒有白過。
這是蘇苑娘收到她母親送來的三姐給她的信中,三姐所寫的一段。
而這封信能到她手中,是因三姐的同袍籤千人書,裱其功績呈聖,她被追封為定國將軍,才有了身世大白,後才有三姐母親得到遺物,送信到她手上之事。
那是一個看破世情,卻能依著自己的性情在世間如魚得水的奇女子,哪怕她現在還沒成長起來,雛形卻已早定,蘇苑娘看著因幫了人眉飛色舞的三姐,看她替人謝了又謝,不禁失笑。
“娘子……”
蘇苑娘收拾好帳本,看時辰不早,讓知春她們備水沐浴洗漱,等她披好睡袍出來,知春為她絞乾頭髮時,知春憂心忡忡地叫了她一聲,道:“不知姑爺什麼時候回來,也沒個人回來報信。”
蘇苑娘這才想起,常伯樊還在外面。
“招呼好人就回來了。”蘇苑娘道。
“要不要給姑爺備些醒酒湯?”
“備。”
絞完一條幹棉巾,知春換了另一條幹的接著絞,見娘子看著書不甚關心姑爺的樣子,心裡更是擔心,她到底是沉不住氣,嚅囁道:“娘……娘子……”
她吞吞吐吐,想說又不敢說。
蘇苑娘抬頭,火光中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堅定,好像沒有什麼是她看不明白的。
知春無所遁形,她咬了咬牙,乾脆橫下心道:“娘子,姑爺在外面喝夜酒,您要不要派人去問一下他什麼時候回來?”
娘子太不關心姑爺了,他們成親都好幾月了,娘子還是如此,知春生怕如此久了,姑爺再心悅娘子,也還是會遷怒,心生厭倦。
問他什麼時候回來?蘇苑娘沉思,過了片刻,眼睛移回書上,嘴裡道:“不用了。”
“娘子!”
“他會回來的。”
不回來也不要緊。
不回來,她的日子還要簡單一些。
知春著急,也無奈,她不敢多勸,心道這事回頭一定要跟夫人細稟。
娘子變得已比以前聰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