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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的北風如刀刃,剮蹭臉頰,花束的蝴蝶結飄帶與花枝一併晃動,被燈光扯著,在墓碑處錯落出生動的影像。
陸離錚盯著那隻蝴蝶結看了許久,後退半步跪倒,俯擺於母親墓前。
沉悶的聲響伴風聲迴盪在空曠的陵園裡,陸離錚重重叩頭,揚起時燈火照徹眉目間堅毅。
“我不會放棄。”
陸離錚再叩,肅然重複。
“絕不會放棄。”
鵝毛般的雪花突至,正覆到眉心,寒意直劈。
陸離錚拂開,他叩第三叩,“除非我死。”
雪夜無月,形影相弔。
“我無兒無女,你是我唯一的傳人,今後蘇繡的傳承還是要靠你,別和我爭了,就叫“蘊秀”吧。”明外婆慢吞吞地擦著老花鏡,攤開自己提前繡好的招牌圖。
“以後我自己的牌子當然可以叫這個。”聞越蘊著柔軟的棉質長睡裙,抱膝窩在明外婆椅邊,軟糯糯地反駁,“但是這是您的個人展會啊,要不還是用您的名字吧”
明晴撫聞越蘊的髮旋,目光柔和,語氣堅定,“就叫這個,聽我的。”
“好好好,我都聽您的。”聞越蘊順著意。
午後明媚的光灑在祖孫倆眼角眉梢,絲光鍛滑著瑩潤微芒,這是明晴時隔二十年再度開辦個人展會,在業內激起不小水花。
明晴上次開展還是在蘇州政府邀約下,對國外賓客弘揚中華文化。
聞越蘊的學業方面是聞落行一手操辦的,乾脆利落的國內退學,整理高中成績、過往作品集。目前的申請已經透過,她將在春季學期入學劍橋,就讀藝術史專業,明晴和盧欣怡與她同去。
明晴是為了不耽誤她學業,更好地指導蘇繡,母親則是單純為了陪在她身邊,照顧起居。
聞越蘊下樓去給自己做杯咖啡,路過中廳時抬眼,光暈過拱形玫瑰花窗,琉璃花影傾灑。
外部明亮的無法看到盡頭,像是她註定結果光芒萬丈,卻無法預知全部過程的未來。
在聞越蘊去英國讀書前,他們其實打過一次短暫的照面。
那天她在陪著喬卿久和應長樂逛街,臨時決定下午陪著喬請假去看場賽車比賽。
她們買東西買得太嗨,來的稍遲,臨時加的貴賓席座位。
這是聞越蘊第一次在現場看賽車,沸反盈天的尖叫與震耳欲聾的引擎聲瘋狂鼓動著心跳頻率。
極限競技運動帶來巔峰的視覺體驗。
目光追隨著場上賽車的虛影遊弋,每次超越都在歡呼雀躍,耳畔辨不清任何完整的語句。
講來有幾分可笑,聞越蘊和陸離錚交往時沒有閒暇觀瞻,和他兩不相見後,反而頻繁的出入他混跡的圈子裡。
這悲愴念頭轉瞬即逝,她很快又被賽場上驚險的擦邊超車吸引。
蕭恕的名字排在第一,喬卿久逆流迎過去抱他慶祝。
體育記者和娛樂記者還有站姐集結堵塞了通道。
聞越蘊被應長樂引著去往只有場館工作人員才知道的後門離開。
賽車場斜西側的門簷陰影中,骨節分明的指間煙燒到盡處。
陸離錚撣掉菸灰,懶散地掀眼皮,在無人看到的角落給蕭恕鼓了鼓掌,也準備提步離開。
不知為何,他隔著遙遠的場地瞥向人煙稀少的後門,看見抹熟悉的深藍色裙影。
高馬尾隨步調搖晃,露出段白皙的後頸,陸離錚的呼吸登時滯住。
門緩緩合攏,那道魂牽夢繞的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裡。
陸離錚伸出的手只摸到稀薄空氣,唇齒間千迴百轉的三個字卡在喉口,發不出任何聲響。
劍橋的春季學期在二月,二零一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