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若當下心中一沉,她不需要看全臉,單窺一隅,即知這人是誰了。
這唇她吻過上千次,曾熱衷於自己咬上喉結時容磊失控,眼角泛起薄紅的模樣。
是纏綿過數百夜的枕邊人,如何能認不出呢?
林故若這次回國誰都沒通知,想要刻意去避開容磊,卻沒有想過是在這種時候撞見的。
一念之間,心思千迴百轉。
林故若最先想到的東西是,命這種東西,果然不可不信,也不能盡信。
說容磊是自己一生之禍或許不是假的,可這開端的時間不太對,這算哪門子開端?真要算明白,也該是十八歲“酒醉”的一夜情開始吧。
他們是兩個月之前分手的,沒發生什麼太大的事情,單純的由一句話引起了三兩句閒聊,然後預設了江湖不見。
本科畢業後,他們因各自前途和選擇不同,總是在異國的。
那時容磊飛去美國看她,成年人見面無非乾柴烈火、抵死纏綿。
分道揚鑣那天林故若被容磊半摟在懷裡平復著自己的呼吸,聽見頭頂傳來容磊低啞的聲音,“若若,你說我們這算什麼關係?”
林故若遲疑片刻後給出了她覺得最中肯的回答,“是算炮友嗎?”
然後她聽見容磊很輕的笑了一下,自己則鬆了一口氣。
人這種生物很奇怪,喜悅和悲傷可以在頃刻之間顛覆,他們又在浴室來了一次。
水汽蒸騰繚繞,林故若在容磊狹長的桃花眼裡找到忽近忽遠的她自己。
耳側是呼吸帶出的熱氣,容磊的語氣和動作同樣兇起來,是負著氣的,“林故若,我他媽的在你眼裡,真就那麼缺女人嗎?”
林故若給不了容磊這個回答,當夜他們依然同床共枕,相擁而眠。
只是翌日容磊改了行程回國,誰也沒有再聯絡過彼此,安靜的躺在各自的社交軟體裡。
小孩子賭氣不過半顆糖,成年人的冷戰卻可以至死方休。
和容磊相識多年,容磊無疑是那杯她肯含笑飲下的那杯鳩毒。
林故若當然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淺顯道理,沒徹底放下之前,她不該再見容磊。趁容磊還在睡覺,自己立刻轉身跑路是最佳選項,卻又不得不顧慮李念的處境,她是陪人來籤離婚協議的。
進退兩難間,林故若正準備和李念講上聲,“這情況不對,我實在陪不了你了,你自己保重,我先撤了”時,店裡忽然切了歌曲,從抒情低緩的英文歌切換成了謝安琪的《年度之歌》。
“曾經在乎一切,被突然摧毀。剎那比沙更細,良夜美景沒原因出了軌。[1]”
歌非常好聽,就是對於正襟危坐等著挽回老婆的易輕塵來說,極其刺耳,刺耳至本來已經睡著的陪同客容磊直接打了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容磊坐直,先是理了下自己的襯衫領口,開玩笑,易輕塵幹得這叫什麼破事?今天說好聽了是喊他過來拉架的,說難聽點兒,搞不好是過來跟著捱打的。
他偏頭,就望見了站在兩米開外的林故若,也先是愣了下。緊接著容磊在沙發格擋出的視線死角里,用手擰了下自己的大腿,確定這不是場清明夢,而後唇角扯出抹笑意。
林故若看見沙發扶手上多了只骨骼分明的手,她的視線緩緩上移,對上容磊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選日子怕是真沒看過黃曆,一室四人,不是馬上離婚的夫妻,就是不歡而散的舊愛。
容磊給林故若遞過去個眼神,往林故若身後的樓梯指了指。
林故若會意的頷首,率先轉身下樓,地方倒給李念和易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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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詰責著大地,蟬伏在樹蔭下,有一聲沒一聲的嘶吼,盛夏午後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