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破曉,隨著最後一聲解除宵禁的銅鑼響起,上一刻還一片死寂的北京城,瞬間一盞盞燭光亮起,恢復了點點活力。
與深宅大院中的員外老爺不同,普通的平民已是早早起了床,收拾著自己的傢伙什,準備迎接新一天的晨光。
勤勞的李老六,披著他那打滿補丁的薄衫,挑起扁擔,行走在南城的大街小巷。
“饅頭!剛出籠的熱乎饅頭嘍!”
降霜時節,天氣有些冷了,他口中哈著白氣,將兩隻食桶拉得離自己近了些。
雖說挑著更重了,但身上卻是暖和了不少。
隔著薄衫,感受著食桶上傳來的微弱溫暖,李老六鉚足了勁兒,腳下的步子也更快了些。
馬上東城的那些青天老爺們就要上朝了。
得走的更快些,若是遲了,恐怕便賣不完了。
饅頭這種玩意兒,一個得要一文錢,不是平頭老百姓能吃得起的。
若是青天老爺們沒買完,便只能賣到酒樓客棧去了,到時候價格便要低上不少,十個饅頭只能賣九文錢。
李老六沒讀過書,也不識字,但是基本的賬還是能算出來的。
若是這饅頭全賣給了客棧酒樓,一天不但白辛苦,說不得還得倒貼柴錢。
早到皇城前,就能早賣出幾個饅頭。
雖說大多數青天大老爺,都只會買一兩個,甚至都不買。
但李老六知道,這些不買他饅頭的,或是隻買一兩個的,都是真青天。
他們官服袖口裡那些內襯,李老六看得清楚呢,多多少少都有些補丁。
李老六不會去埋怨這些青天大老爺的,他們都是真青天,他們也沒錢去買太多饅頭。
倒是那些坐著轎子上朝的‘假青天’,出手要大方許多。
一買就是十幾個,他們自己不會吃,但是會賞給轎伕吃。
李老六很多時候都想不明白。
為啥同樣都是青天大老爺。
有的和自己一樣,連饅頭都捨不得吃。
有的卻連饅頭都不屑去吃呢?
難道饅頭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嗎?
又香,又扛餓...
腦中正胡思亂想著,路過一處土地廟,三個身影卻是攔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面前的三人,兩人是一身麻衣,蓬頭垢面,衣服上盡是斑斑血跡。
二人身後還有一個年輕些的後生,看著倒是乾淨利索不少,穿著一身粗布,手裡好像還握著一柄劍。
李老六有些驚慌,踉蹌著往後退了退,將食桶放到身後,一把抽出扁擔,護在食桶前,壯著膽子高聲喝道: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光天化日...俺喊人了!滾...滾!”
這些個廟裡經常會有許多乞丐,他們最是可惡,喜歡在宵禁剛解開的時候,搶奪像他這般的小商販。
哪怕事後報了官也沒用,這些乞丐根本沒錢,哪怕是還有東西沒被吃完,退回來也賣不出去了。
只能打上幾十板子,再重新放了。
對這種情況,李老六也算是有些經驗,順天府的青天大老爺,專門派了五城兵馬司在城中四處巡視,只要自己聲音大些,多引些人來,能撐到那些兵爺趕來便好。
只是...
看著那站在最後的年輕後生,他手裡握著的一柄劍。
李老六有些失措,對面人多,還有利器,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兵爺過來。
就在他顫顫巍巍,有些不知所措的往後退的時,最前面的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開口了:
“噯!你瞎叫喚什麼?!二爺又不是不給錢?喊個毛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