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不理了。青樓出去的女子在世間無名份無家人無地位要怎樣生存呢?倒頭來無非兩條路,尋死或再入火坑繼續苟延殘喘。春紅不一樣,她是靠著自己攢下的錢,攢下了贖金,也攢下了後半生的開支,只要節儉一些總是夠的。她是儉省慣了的,即便身處紙醉金迷的富人貴族圈,春夏秋冬四姐妹裡,她卻是開銷最小的一個。分到的銀錢,客人賞賜的首飾,除卻支使下人的小部分錢餘下的都存下來了,好不容易才換來了今天。
當夜姐妹們聽說她要贖身了都攜禮相賀,只是假意多過真心,人只有在自己好過你許多時才會由衷地盼著你好,卻又要你的處境不能好過她。
秋齡在房裡摔東西洩憤,“她還真當出了玉香院能過上夫唱婦隨的和美日子,瞧著吧,姓吳的我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只她春紅當個寶。”
翠兒習慣了秋齡嫉羨旁人時的言行,默默收拾著殘局。
夜色更深了。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春紅把眼前的木匣子攬到懷裡抱得更緊些。
伴著開門聲,鴇母大笑道:“賀喜春紅姑娘了。”
春紅請鴇母坐定,從胸前的木匣子裡拿出兩摞銀票:“這是五百兩,勞煩媽媽這些年的照顧,另外五十兩是孩兒的心意,您別嫌少。”
鴇母沒有伸手也沒有說話,嘬起暗紅的嘴唇往茶杯裡吹著氣,飲了一小口茶水才看向春紅。“姑娘紅了這些年倒是存下不少體己,你鐵了心想走我留不住,只是樓下這些公子老爺不少可都是衝著您才來的,撐門臉的姑娘沒了,春夏秋冬四季佳人的招牌也沒了,五百五十兩?姑娘,媽媽我倒給您五百兩求您死了這份心成嗎?”
“可是之前霖兒姐姐贖身也不過三百兩。”春紅淚眼汪汪地望著鴇母,牙齒咬著櫻紅的下嘴唇,唇齒相接處現了淡淡的血色。
鴇母從袖口抽出絲絹捂嘴笑道:“楚楚可憐這招只對男人們有用,跟我裝什麼可憐。”
“哦。”春紅收起示弱的姿態,將銀票放回匣子裡,腰背挺直目光如炬:“我倒忘了,這些狐媚伎倆都是您教的,那就不必裝了。”她頓了一頓,壓低聲音接著說道:“鹽運司曹大人私吞賑災銀的事兒,他只對您說過吧?如果我把風聲吹到素來同他不和的張大人耳朵裡,您猜猜曹大人會怎麼想?”
鴇母一時被嚇得愣了神,半刻才反應過來:“我還當你老實時常怕你被別的姑娘欺負,也怪我眼拙小瞧姑娘了。竟敢偷聽為娘說話?”
“噓~小心隔牆有耳,您老怎麼光長體重不長記性啊!”春紅冷哼一聲,她無論怎樣也不想再呆在這個地方,更不能容忍快要實現的願望因為這個老女人的貪念落空,母女情長,至親血肉尚能被親生母親賣掉,何況她和鴇母這種關係。
“一千兩。”鴇母恨恨咬牙道,“不然我人財兩空你也別想全身而退,沒錢就安心做你的□□趁著年輕身子能承受多接客攢點錢,別年老色衰了指望我賞你口飯。”
春紅氣惱地開啟匣子,將珠寶首飾和著銀票碎銀一股腦倒在桌上:“錢你都拿走,賣身契給我咱們兩清。”
☆、脫身
鴇母起身笑道:“就等姑娘這句痛快話呢。”拍拍手,從門外進來兩個五大三粗的粗使僕役:“春紅姑娘讓我都拿走,你倆再好好搜搜,別落下東西。”
兩個大男人開始在姑娘家的房裡翻箱倒櫃,衣服、被子通通被扔到地上,針線盒、首飾盒,所有地方都被清空,連同姐妹們送的道別禮也被洗劫一空。
相處多年的孃姨和小丫頭聽到動靜趕過來,見是鴇母在清帳,呆立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言語。春紅不怨她們,甚至不怨鴇母,只要用錢能換來美好的未來,怎麼算都值了。
“媽媽。賣身契?”春紅在門口攔住拿完東西要走的鴇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