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克思聽到這話忍不住看了沙喜一眼,見他表情似乎也不像是先前那樣開玩笑的樣子,不禁微微動容。海漢在廣東經營數年,貿易渠道和人脈都已掌控得相當自如,但也仍然無法避免與大明百姓混居共事的現實。這樣的局面當然會給海漢的施政帶來諸多阻力,而沙喜顯然是已經受不了類似這樣的狀況,所以才會想要找一處社會成分簡單的所在,安安心心地照自己的思路來進行施政。
而張廣顯然無法理解沙喜的選擇,搖搖頭道:“混居才是常態,遼東半島的狀況只是個例而已。別看你現在鬥志旺盛,說不定等到了那邊,你就會發現當佔領區的領導有很多麻煩的地方。”
“我不怕麻煩。”沙喜並不為張廣的話所動,依然是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老張,你在崖城那山溝裡待得太久了,磨得連上進心都快沒了。”
張廣哭笑不得道:“不是每個人都想當大人物,我就習慣了崖城的生活,這難道就是沒上進心的表現?設法讓自己生活得舒適一些,應該也算是一種有意義的堅持吧?管理好崖城這一縣之地,就是我的使命了!”
“等遼東的戰事結束,旅順那邊……應該也是要設立行政縣吧?”沙喜聽到這話,腦子裡的念頭卻已經跳過了剛才的爭論,想到了另外的問題:“那我以後也是跟你一樣當縣長了,不知你有沒有什麼訣竅可以教我?”
張廣沒料到沙喜這轉彎來得如此之大,一時沒反應過來,不解地問道:“訣竅?什麼訣竅?”
“就是管理一個縣的施政訣竅。”沙喜解釋道:“剛才白總說讓我在路上琢磨一下開展工作的事,這船上就只有你是地方官,那我也只能請教你了。”
張廣心道你前一分鐘還在跟我爭論,後一分鐘就改變了態度,這前倨後恭的變臉速度還真是夠快。但他其實有點冤枉了沙喜,這人純粹只是話嘮加上思維跳躍性比較大而已,倒並非是反覆無常之徒。
不過張廣是個老實人,雖然心中對沙喜有所抱怨,但他仍是將自己執政崖城縣數年來的心得體會和盤托出,供沙喜作為參考。但他也知道沙喜並非對行政事務一竅不通,在駐廣辦待了這麼些年,從香港到廣州都留下過沙喜的足跡,就算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所以他的講述也就只是點到為止,沙喜腦子靈活,自然能領會到其中的關鍵。
船上唯一沒有參與到討論中的民政官員就只有農業部的高歡,不過也並不是他高冷不願參與到討論中來,而是實在太忙,要在航程中整理這次從三亞帶出的大量糧種,並制定農業開發種植計劃,光這些事情就已經讓他脫不開身了,只能在船艙中加班加點地做事,遠遠比不了另外幾名大爺那麼輕鬆。
從浙江出發七日後,艦隊便駛入了山東海域。這支龐大艦隊的出現再次引發了沿海州縣小小的騷亂,急報接二連三地送入到濟南府中。這不由讓人聯想到海漢在入冬之前曾經與登州官方爆發過沖突,於是這支北上的龐大艦隊就被順理成章地理解為海漢即將在山東展開的報復措施,否則似乎也無法解釋為何海漢要大張旗鼓從南方調來如此之多的武裝船隻。
在沿海各州府小心翼翼的監視之下,這支北上艦隊在二月中旬駛抵了芝罘島,這讓那些認為海漢即將對山東動手的人更是對接下來將會爆發的戰爭深信不疑。